“丞相還不知道?”黃門官差異的道:“前些日子陛下命孔融荀悅等人嚴加考證,并派人四處多方調查,最后查知,尊婿實為瑯琊王當年所遺失之嫡子,那是真正的漢室血親吶。
陛下感念尊婿為漢室所立之功,特下旨封尊婿為秦王,詔旨已明發天下。
如此,令嬡便成了親王妃,難道不是另一喜么?”
曹操聽了黃門官的話,手里拿著公爵的袞服愣在當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黃門官見勢不妙,知道自己多嘴了,嚇得趕緊吐了吐舌頭告退。
而躲在屋里的眾公卿們沉默一會兒之后,接著便如開了過一般議論起來。
“沒想到劉公竟然是漢室宗親吶!”
“呸,這你也信?劉姓自古就是大姓,當盡天下姓劉者何止數百萬,難道都是漢室宗親?”
“就是,更何況數百年來瑯琊國幾度廢立,中間許多記載恐怕早已遺失,孔融荀悅讀書再多,又從哪里去考證?這不睜眼說瞎話么?”
“正是如此,所謂遺失嫡子,如今十幾年過去,兵荒馬亂的,又如何判定劉公便是當年瑯琊王之子的?”
眾人議論紛紛,總之這里漏洞百出,只要仔細推敲,站不住腳的地方有很多,根本不能讓人信服。
“你們可想過,陛下為何會如此?”這時候荀攸突然在旁邊問道。
荀攸郭嘉等人都有朝廷的官職,出現在這種場合也不奇怪。
“離間計!”
郭嘉指節輕輕敲著桌案,冷笑了一下道:“丞相不過是公爵,手下突然冒出來個親王,讓丞相如何處之?
此乃離間丞相與劉公翁婿之計,為此不惜拋出個親王爵,其心何其毒也?”
眾人方才就覺的此事有些不對勁,經過郭嘉一解釋,頓時理順了思緒,也明白了漢室的意圖。
你曹操不是鬧著要封公爵么?
給你!
不過同時卻把你女婿兼最得力手下封為王爵。
且看你們翁婿倆,到底誰指揮誰?
反正劉平也姓劉,給他編一個身世,然后安一個漢室宗親的名分也說的過去。
當年劉邦平定彭越黥布異姓王叛亂之后,曾殺白馬盟誓,此后非劉姓不能封王。
可劉平既然是瑯琊王嫡子,正宗的劉姓子孫,因公封王乃是順理成章的事。
而且既然是對漢室有大功,把瑯琊王那等郡王爵,提升為秦王那種親王爵,也不算違背祖制。
怪不得那么痛快給曹操進公爵,加九錫,原來是給曹操出了個大難題。
這時候華歆笑道:“既然此事破綻百出,天下又有幾人可信?既然無人可信,曹丞相在意它做什么?”
“陛下詔旨明發天下,你怎知無人可信?”
郭嘉冷臉反駁道:“就算有人對此事起疑,但劉公是否漢室宗親乃陛下家事。
陛下都認了,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反駁?”
這年代又沒有什么DNA驗證,經過幾百年繁衍,真正的漢室宗親恐怕都不下十數萬人,又經過這么多年的兵荒馬亂,宗親族譜十之八九都不復存在了。
說到底,此時你是不是皇親國戚,全在于皇帝認不認你。
皇帝說你是,你就是。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了解朝堂上的陰詭風云,了解皇帝會用這種辦法捧殺對手。
“那如今,是否可以求陛下收回圣旨?”滿寵咬牙說道。
眾人都明白他所謂的“求”是怎么個求法,要不然圣旨發出去,哪能收回?
“恐怕已經遲了,”荀攸在旁邊捏著下巴道:“看樣子是有高人在為陛下出謀劃策。
陛下既然想要鬧得人盡皆知,此時詔旨大概已經明發至各郡,不會給我們留下機會追回的。”
眾人思忖一下,荀攸說的極有可能。
這樣精準打擊曹氏重要人物的手法,定是有人在后面給皇帝出謀劃策。
而荀悅孔融等人固然是當世大儒,但是對于權謀卻并不在行,看這行徑不像是那些人的手筆,倒更像是那些職業謀士所為。
可疑的是,此時許都能稱為高明謀士的,都在曹操帳下效力。
只是,不管那人是誰,甚至存不存在那個人,皇帝恐怕早就知道,先把這件事鬧得天下皆知才是最重要的。
正在這個時候,大門突然打開,曹操雙眼布滿血絲進來,冷著臉沉聲道:“從現在開始,皇宮禁衛全部更換。”
眾人不由打了個冷顫,預感到腥風血雨恐怕就要來了。
曹操又掃視了一眼眾公卿道:“爾等需盡心留意,皇帝曾經見過何人,跟誰接觸較多,是否有私物傳遞,中間是否夾雜密信,這些都需報于我得知。”
“諾!”眾人躬身。
看來曹操也在懷疑,有人暗中給皇帝出主意。
劉平接到那份封他為秦王的圣旨之后,真有種ri了狗的感覺。
他哪想到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如今漢室這條破船都快沉沒了,卻封他為秦王,這不是拉他一塊兒陪葬么?
更何況他岳父曹操那是什么人?
手底下突然冒出個漢室宗親的親王,再是寬宏大量也不能相容吧。
于是劉平急匆匆的趕去皇宮,想要面見皇帝,問問為什么專坑他這老實人。
可是當劉平到皇宮門口的時候才發現,皇宮的禁衛已經不是他當初手下的屯田兵了。
不過也沒有關系,只要是曹氏軍兵,沒有一個不認識他的。
讓人向皇宮里通傳之后,皇帝傳出來的消息卻是偶感風寒,不方便見人。
這就是躲著不見了,劉平趕緊去丞相府見岳父。
畢竟他最在乎的還是岳父對他的看法。
沒想到劉平在曹操的書房前同樣也吃到了閉門羹。
典韋手持雙鐵戟,兇神惡煞的立在書房門口甕聲甕氣的道:“主公有令,任何人不能進去。”
“那好,我就在這里等,”劉平發起狠來,負手挺胸站在院子里。
他必須要跟曹操解釋清楚,在這件事情里他也是受害者,不能讓曹操心里種下刺,要不然遲了,恐怕小命危矣。
此時天上還下著淅瀝瀝的細雨,劉平站在院子里,很快衣服便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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