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派大郎去許都,真的是為了求援?”二叔白了眼前這位兄弟一眼。
他們家族剛剛接到郭汜的威脅信時,自然知道大禍臨頭了,于是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向朝廷求救。
畢竟現在名義上的漢室還存在,他們作為大漢子民,生命財產受到威脅,當然要向朝廷報告,求朝廷平定暴亂,主持公道。
可是他們也清楚,當今的漢室已經名存實亡,皇帝不過是曹操手中的傀儡,而曹操此時正在向黃河以北用兵,根本顧不上關中。
所以他們求救也多半是要白廢力氣,曹操根本不會派軍兵來救他們。
“大郎是嫡子,咱們韋家要是有個什么閃失,總得留個后,不至于斷了香火,絕了種吧?”
二叔自然能看出來韋胄如此安排的深意。
恐怕韋胄早已有了誓死保衛韋氏祖業的想法,但是他不想牽連到兒子,同時又不能明目張膽的為兒子留好后路,所以才想出這么個辦法。
明著是讓兒子去許都求援,實際上就是借機把兒子送去許都,逃出生天罷了。
至于援軍,連想都不用想,恐怕兒子連曹操面都見不上。
“連后路都想好了,看來也沒得商量了,”此時三叔才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他苦笑了一下,搖頭嘆息道:“此前朝廷明發詔令,封曹操之婿劉平為秦王,我還以為朝廷要收回這三秦之地呢。
誰想到風聲大,雨點小,最后竟是沒了動靜。”
“三叔,聽人說,封那秦王不過是漢室與曹操之間互相爭斗的手段罷了,并非真的把這三秦之地封為諸侯國,”韋胄道:“再說,自有漢以來,也從來沒有封過秦王啊。”
“正是如此,此時曹軍正在攻伐河北,哪能顧及關中?”二叔接口道:“曹操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土地,最缺的是種地的百姓,如今關中已被郭汜禍害的千里無雞鳴,曹操要這么多沒有百姓的土地作甚?”
諸侯混戰就像人肉絞肉機,此時已有三分之二的百姓死于非命,而剩余活著的三分之一大多聚集在蜀地、荊襄等戰火沒有波及的區域。
而像關中這種地方,荒無人煙,白送給曹操,曹操都不會要,更何況還能派兵來打郭汜,搶地盤?
這只不過是他們一廂情愿罷了……
韋氏大郎韋穆,被父親送上馬車之后,心里如刀絞一般痛。
他也清楚父親的良苦用心,這是不想讓他跟著韋家一起死,故意放他一條生路。
韋穆從車廂窗口里探出頭,回身看著后面送他的父親的身影越來越遠,但是還在不住的沖他招手,他眼眶中淚水頓時忍不住,很快就模糊住了雙眼。
作為韋家子孫,怎能眼睜睜看著父親以及合族被郭汜所殺?
于是韋穆擦了擦眼淚,坐回到車廂里,心里暗下決心,此去許都,他就去丞相府門口跪著,就不信曹操不肯出來見他。
假如能見到曹操,他就算把腦袋磕破,也要求曹操出兵,平定郭汜,救他一族。
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韋穆絲毫不敢耽擱,白天走了一天,即使晚上也不敢停下休息,而是借著不太明亮的月光連夜趕路。
可是誰想到,他卻稀里糊涂的被當做奸細給抓了起來。
他連忙跪在一位少年將軍身前求饒:“這都是誤會,在下只是為了趕路,哪里成了奸細?”
“你說,你們全族的人都要死了,敢問你貴姓?”劉平問了一句,看來自己的封地上并非荒蕪人煙,還有人吶。
“在下姓……”韋穆張口就要自報家門,畢竟作為韋氏嫡子,那是相當榮耀的一件事。
可是他卻陡然剎住了。
如今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這只軍隊的旗幟,也不知道他們屬于哪一方。
但是可以推測一下,按照路程來計算,此地應該在弘農境內,還遠沒有到達曹氏勢力范圍。
相反的,這里離長安卻很近。
所以這支軍隊是曹軍的可能性不大,是郭汜手下軍隊的可能性卻很大。
韋穆跪在地下萬念俱灰,難不成,自投羅網了?
“大王問你話呢,還不快說?”陶青在旁邊呵斥!
“大王?”韋穆冷笑了一下,更加深了他的判斷,那郭汜不就是個山大王么?
他掙扎著站了起來。
在“郭汜軍”面前,搖尾乞憐也沒用,他反而挺直胸膛,大聲道:“老子姓韋,你要殺便殺,休想從我家拿到一粒糧食。”
見韋穆突然變得不客氣,太史慈伸手就在他后腦勺上扇了一巴掌:“你跟誰呢?敢稱老子?”
“可是京兆韋氏子弟?”劉平忙制止了太史慈繼續扇下去的動作。
“是又怎樣?”韋穆雖然不敢稱老子了,但是說話還是很硬氣。
“那就不是奸細,給他松開吧,”
劉平作為學歷史的,自然知道這個顯赫的姓氏,到后來的唐代,這個家族有十七人拜相,那是關隴集團的頂級豪門。
此時皇帝既然弄假成真讓他來就藩,那么韋氏就成了他藩屬國的子民了。
“你不殺我?”
韋穆此時雖然覺得納悶兒,但是落入到了郭汜那流匪軍的手中,自然沒什么好果子吃了,他恨恨的道:“你別以為我會感激你。”
正在給他解繩子的太史慈在后面忍不住又扇了他一巴掌,呵斥道:“要放你了還嘴硬,你小子會不會說人話?”
“等等,”劉平突然想起來,凝神看著韋穆問道:“你說你們合族就要被殺了,是誰要殺你們家族之人?”
“裝什么裝,不是你們么?”韋穆反問道。
太史慈伸手又要扇他后腦勺,劉平又一次制止,饒有興趣的看著韋穆,微笑道:“你把我當誰了?”
不用說,這里面肯定是有誤會了。
“你不是郭汜的人?”韋穆也有點疑惑了。
“廢話!”陶青在旁邊厲聲道:“你面前的,乃是天子親封之秦王,奉命前去關中就藩。
說起來,你們關中百姓皆為大王子民,你還敢在大王面前妄稱‘老子’,是活膩了么?”
韋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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