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婕放下手中的電話,蜷縮在床角,貼著墻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穿著皮卡丘的睡衣,帶著帽子,手里拿了一根胡蘿卜,看上去……
更像那只大電耗子。
剛才和曹修言聊了一下自己的成績,又聊了一會兒茨維塔耶娃,以及茨維塔耶娃那首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這是羅婕最喜歡的一首詩,曹修言剛才就在電話里給她朗誦了一遍。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個小鎮,
共享無盡的黃昏
和綿綿不絕的鐘聲。”
她喜歡茨維塔耶娃營造的意境,也想和自己喜歡的人享受黃昏和鐘聲。
曹修言說,比起耳畔回響的鐘聲,他更喜歡手牽手在太陽下散步。
羅婕欣賞曹修言,能夠和她在心靈上碰撞,這是一種很難言喻的感覺。就像她終于找到了這個世界上和她一樣喜歡同一片美麗貝殼的人。
羅婕喜歡曹修言,喜歡他身上的沉穩和責任感,以及幫助自己時氣定神閑的感覺。
羅婕又不敢太沉溺,因為她也在擔心,擔心曹修言是否是一個好的男朋友。
有時候想抱上去,有時候想退一步,手放開。
她其實能夠感覺到,自己應該不是曹修言唯一喜歡的人。
另一個……應該是遲茜吧?
她沒有找曹修言去證實,也沒有去找遲茜探聽虛實,她只是在猶豫。
如果曹修言和遲茜已經在一起了,那么自己可能是被小三了;如果他們倆沒在一起……
自己是去爭取,還是選擇退出呢?
自己和曹修言已經持續這種曖昧關系多久了?
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么?可是,他明明有回應啊。
那么遲茜又該怎么說?
曹修言,你果然是個玩家,或者說……
渣男。
羅婕小口小口地咬著胡蘿卜。
之前一直和曹修言在一起,加上期末考試的原因,讓她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現在,她一個人了,靜下心了,有時間想這些事情了。
給曹修言打電話的時候,她腦海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問他,罵他,唾棄他。
可是聽著電話另一端曹修言的關心,羅婕又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憋出來一句,
我想你了。
曹修言,我想走。可是又被你絆住了。
羅婕隨手拿過一本書,攤在腿上,是辛波斯卡的詩集。
羅婕隨手翻開一頁,在心底讀著:
“我偏愛電影。
我偏愛貓。
我偏愛華爾塔河沿岸的橡樹。
我偏愛狄更斯勝過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偏愛我對人群的喜歡
勝過我對人類的愛。
我偏愛在手邊擺放針線,以備不時之需。
我偏愛綠色……”
讀到這一句,羅婕突然停了下來。
盯著那句話發呆。
好半晌,才回過神。
她舉起手中的胡蘿卜,“咔擦”一下咬掉了半根。
這動作要是曹修言看了,肯定后背發涼,蛋蛋略疼。
曹修言,我有點討厭你了。
羅婕噘起了小嘴。
……
曹修言最近在家的生活很安逸。
陪爸媽斗個地主看看電視,沒事逗弄逗弄遲茜,和羅婕討論一下詩歌,生活樂無邊。
自從上次和羅婕打過電話之后,羅婕似乎有些變化,回復的時間長了,電話中也會出現短暫的沉默。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但是他知道肯定出了什么問題。
這也算是他的一種直覺。
害,鞋濕多了,水邊走得也更靈敏了。
他記得上一世畢業的時候,許慎在喝大了的情況下,曾說了一句很頂的話:
你們以為渣男的生活很快樂么?不,渣男的快樂你們想象不到。
他說完,黃小濤和李蠡就把他按在一旁,給了他一個王の擁抱。
曹修言體會過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快樂,現在他默默把不負責劃掉了。
也許是從“只進入身體,不進入生活”的狀態抽離了出來,他不喜歡欠別人。
所以,羅婕也好,遲茜也好,曹修言都在努力幫著她們變好。
有什么用?求個心安罷了。
就像醫學中的安慰劑。
他現在還無法判斷羅婕知道了什么,所以也就裝作沒發現羅婕異樣的樣子。
總不能拽著羅婕問,你是不是發現我是渣男了?
羅婕怕不是會亮去一口小白牙,撲上來咬他。
這幾天留意一下,探探羅婕的口風吧。
最大的可能,就是羅婕知道了自己和遲茜的曖昧關系。
不過不慌,小場面,比起圣誕節被好幾任女朋友同時堵門口來說,這不算什么。
曹修言回家的第四天,他的表弟妹終于也來到了他家。
年底飯店生意好,曹修言父母最近忙得很,至少還要在忙一段時間,把事情吩咐下去,才有一定的時間在家休息。
這天上午,曹修言在家中等候表弟妹到訪。
他老爹為了迎接這兩位小祖宗,特意訂了一批好食材招待這兩位。
這倆小孩每年寒暑假都來曹修言家住一段時間,也不熊,挺聽話,曹修言爸媽挺喜歡他們倆的。
上午十點,曹修言家的門鈴響了。
曹修言走到門口開門,剛一打開,兩個身影就撲了過來:
“哥!”
曹修言一個趔趄差點摔過去。
推開這兩個孩子,曹修言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孩子。
表妹曹陽,今年高二,十六歲就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眼角總是帶著笑意。皮膚白皙滑嫩,滿滿的膠原蛋白。這丫頭16就已經一米六七的個子了,不知道以后會不會長成陸梓溪那樣的大長腿。
表弟曹軍,看著瘦瘦的,有點干癟,但是五官卻端正得很。只是這小子看著老實,眼睛卻總是帶著幾分狡黠。
“哥,你白了好多耶。”表妹曹陽眨巴著大眼睛,盯著曹修言看。
“江南水土養人。先進來,換鞋……你爸呢,不是他送你們倆過來的么?”曹修言招呼這兩個孩子。
“我爸有事,把我們倆扔小區門口就走了。”曹陽回道。
這時候表弟曹軍道:“哥,哥,我餓了,早起沒吃飯。”
曹陽點了一下自己弟弟的額頭,輕斥道:“誰讓你早起不起床的?到咱哥家里就開始要東西吃。”
曹軍沖著自己姐姐做了個鬼臉。
“現在時間還早啊,才十點鐘。小軍你先吃點零食墊吧一口,中午哥給你做好吃的。”曹修言看了看表,道。
曹陽有些愣,有些不確定的道:“哥,你要做飯?”
曹修言以一個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啊,怎么了?”
曹陽說不出話來。
總不能說,哥你做飯賊難吃,我能選擇拒絕么?
她可是見識過自己哥哥的黑暗料理水平的,那會兒小軍在上補習班,所以并不知道自家表哥的水準。
有些無奈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似乎在說,你提這茬兒做什么?
“對了,家里好像還有鮑魚,給你們倆搞幾個嘗嘗。”曹修言興高采烈往廚房走。
曹軍跟了過去,曹陽坐在客廳發愁等下要不要吃飯。
“軍兒啊,你知道這活鮑應該怎么處理么……當然咱這個是冷凍的,給你做個示范嘛!你看啊,你得先給它按摩,從中間這一條慢慢地來回摸,先給它摸舒服了……哎,對就這樣,然后用牙刷,再慢慢地刷,刷掉上面的臟東西,這個過程它也會慢慢釋放出身體里的一些液體,這樣鮑魚的口感會更好……哎,對,就這樣……”
曹修言處理著鮑魚,站在他一旁的表弟曹軍,眼睛瞪得大大的。
哥,我怎么感覺臉上有車胎印,發生了什么?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破壞曹修言做飯的節奏,他以很快地速度處理干凈了食材,然后又迅速做好,看得曹軍一愣一愣的。
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叫妹妹曹陽過來吃飯。
“陽陽,過來吃飯了!”
曹修言把表妹曹陽從客廳拖過來,按到餐桌前。
曹陽拿起筷子,哆哆嗦嗦地夾了一塊肉沫茄子。
emmm……好像挺好吃啊。
曹陽瞬間真香。
她又夾了一筷子,問曹修言道:“哥,你是怎么練的這一手啊?”
曹修言端著飯碗,微微一愣。
須臾,他放下碗,嘆了口氣:
“這事兒啊,得從一只蝙蝠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