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烈陽下,漫漫官道上行人寥寥,道旁樹林一只驚鳥飛掠半空,正要投入另一側的樹林里。同一瞬間,草叢里突然躍出一只錦毛飛鼠,肉翼箕張,曲爪抓撲飛鳥。
呼嚕嚕聲驟響,一圈暗青色光輪倏現,精準擊中半空中的飛鼠。
啪!血霧炸開,骨肉四濺。
僥幸逃脫的飛鳥發出尖鳴,驚慌鉆進樹林,再不敢露頭。
暗青色光輪一擊奏功,飛旋呼嘯著回到主人手上,滴溜溜轉了幾個圈鏗地驟停,顯出真貌——竟是一面青光瑩瑩的暗青色小圓盾。
圓盾明顯比一般盾牌略小一些,類似騎兵的臂盾,盾面宛如六片盛開的青色花瓣,每一片都有天然而玄奧的紋理。圓盾的握把處,連接著一條半透明的蛟筋,另一端系在護腕上。如此一來,這圓盾近戰時攻防一體,遠可當飛盾擲出,收發隨心,甚至還能當鞭子一樣抽擊,幾乎包含了所有兵器的性能,堪稱全能。
這就是羅霄的升級版“龍鱗飛盾”。飛盾與弓箭一樣都可遠攻,但比弓箭強橫之處在于可以全方位攻擊,最適合應對被包圍時的群戰。
羅霄估算過,此去白草城千五百里,至少得走七八日,他可不想浪費大好時光,正好可以練習飛盾。
江湖風波惡,藝多不壓身,只有抓緊一切空閑時間充實提高自身技藝,才能在修行道路上走得更長遠。
在煉制好龍鱗盾之后,羅霄又到修武堂秘武閣申領了兩套武技,分別是刀盾合擊術與飛鉈十二手,當然,少不了又得花去十數點功績。飛鉈十二手其實就是流星錘技,包含纏、甩、繞、點、抖……等等十二基礎手法,這門武技冷門生僻,難學難精,但一旦練有所成,神出鬼沒,殺傷力驚人。而羅霄把飛鉈換成飛盾,那威力更上層樓。
練習這門武技很耗時間,好在羅霄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這一路上用心揣摩,甚至還嘗試著把氣爆箭的奧義心訣揉進飛盾里——說到底飛盾也一樣是投擲類兵器不是?
這樣一段時間下來,已頗有心得,加上獵戶出身的羅霄對投擲類武器天生敏銳,因此盡管他沒有專門修煉過鞭索類兵器,但反復練習摸索之下,技藝進步神速。白天他邊騎行邊訓練飛盾技,晚上則進入仙石洞天苦修,使得這一趟外出任務成為真正的“修行”。
這幾天修煉時,羅霄內視丹田,發現元氣所化的元力索已將元種完全纏繞包裹,看上去像蠶繭一樣,感知元種也縮小了些許。據他所知,一般元種化核至少需要三五個月。按羅霄在仙石洞天修煉,一個時辰抵外界一個月來算,只要有外界五六天時間,就能突破武士之境。
但是,且慢歡喜。
羅霄的情況很特殊,他的元種與一般武者大不相同,足足大了十幾倍,也就是說,還得在此基礎上再加十幾倍時間,至少要現實中的兩三個月才行。在仙石洞天里更夸張,得好幾年……
想明白此節,羅霄不由得暗暗慶幸,幸虧這仙石洞天的時間流速與外界差異巨大,否則就他那顆巨型元種,得到猴年馬月才能完全化核啊!
羅霄隱隱有種感覺,等這次任務完成,返回修武堂之時,或許自己就能突破武士之境了。真正令他撓頭的是,相對于突破武士而言,更難的是如何讓外界接受他這樣一個打破規則的武士出現——短短數月連續四級跳,從二階武者驚人地跳到武士!
如果武士能以這樣火箭般的速度出現的話,整個天鏡域的格局都會被打破,這絕對足以上升到域界戰略的大事。若被外界知曉,他將永無寧日。
羅霄可不想當這樣的出頭鳥,當下決定,哪怕突破武士,也暫不提請考核。只是晉階武士必定有超越普通武者的強大氣息,很難瞞過同階及高階武士,這倒是個麻煩事,傷腦筋啊……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現在還沒突破呢,操這個心也早了些。
……
隨著羅霄一路西行,沿途景致也日漸荒涼,山林湖澤越來越少,黃土沙棘越來越多。呼嘯凜烈的西北風,也真正讓他意識到季候已經入秋了。
羅霄并不著急趕路,邊走邊修行,即便如此,在離開易水城十余日后,荒涼的地平線上,一座邊關城池遙遙在望。
白草城,抵達。
作為一座邊陲重鎮,白草城的建筑走的是低矮結實的風格,除了城墻。外城足有七丈高,比境內的城池普遍高出兩丈以上,城墻都是用厚厚的花崗巨石砌成。無盡歲月與狂暴風沙,將堅硬的巨石城墻侵蝕得斑斑點點、凹凸不平。
城門守衛也明顯比境內城門守衛多一倍,每一名守衛身上都散發著境內守衛所沒有的淡淡血腥氣。
羅霄看得分明,這些守衛頂多就是一二階武者,但他們看人時那剃刀似的目光,就連他這個準武士修為的人都感覺面皮發緊,心下暗凜,果然不愧為邊關重鎮,就連區區城門守衛都是刀頭舔血的狠人。
交納十個銅子入城費后,羅霄牽馬進入城里。入目所見,與境內城池大為不同。這里的店鋪房屋普遍又低又矮,基本都在一兩層之間,少有超過三層的建筑,而且多為土筑房。這大概是缺少山林,風沙肆虐地域特有的現象吧。
街道也是黃土摻沙鋪就,來來往往的人群及騾馬、駱駝、牛羊把沙土地踩得坑坑洼洼,更有滿地遺矢,大風一起,滿天揚塵,臭氣撲面,幾乎令人無法呼吸。
幸好羅霄在進入西北地界時就已學著當地人用長條頭巾裹頭蒙面,這才勉強遮擋風沙異味。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莫說是對天地靈氣有要求的武者,就算是對凡俗之人而言,也非宜居之地。
羅霄搖搖頭,打算先找個店鋪落腳,然后按圖索驥,找到易水城設立的情報點,交接情報,休息一晚,明天立即返程。寧肯路上磨蹭些,也不能在此地久待,否則只怕修為不升反降。
店鋪倒好找,作為一個邊貿重鎮,雖然因為環境的緣故,高檔的沒有,但中低檔滿街都是。
羅霄現在也算有錢人了,當然不想委屈自己。沿街走不到一會,便找到一家環境還可以的店鋪,在二樓訂了間上房。梳洗一番之后,眼見天色尚早,便用布包裹龍鱗盾,扣在背后,走出客房,打算按照任務說明上提供的地址,先去探探道。
羅霄剛掩上房門,身后香風一蕩,兩個戴斗笠的白衣女子與他交錯而過,隱隱傳來一個粗嘎的女聲:“久聞這白草城是邊陲關城,戈壁黃沙,草原牧馬,景致與咱們河朔郡完全不同,咱這才借著這個任務的機會來看看,誰知竟然是這樣!什么戈壁黃沙,老娘吃了一嘴泥沙是真;草原牧馬更沒見著,只見滿街馬糞……原來想像就如同表姐你,而現實就是我啊!”
這兩人也是來自河朔郡?不過,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羅霄一怔,盯著二女的背影,慢慢地咂嗼出味來了,不禁啞然失笑。
雖然看不到這二女樣貌,但那說話的女子背影闊如門板,壯胖如大漢,而另一個女子背影修長矯健,雖然說不上有多誘人,但不看相貌,光是這兩人的背影對比,著實詮釋了想像與現實的落差。
這時就聽那身影修長的女子低聲道:“飛燕,別大聲嚷嚷,你這樣鄙薄白草城,讓本地人聽到,怕是會惹麻煩。”
飛燕?!這名字差點讓羅霄笑噴,突然感覺這女子的聲音有點耳熟,會是誰呢?
羅霄腦海里飛快把自己認識的女子過篩了一遍——說實話,他認識的女子真不多,因此很快就鎖定了,是她!
易水城守之女,燕山修武堂的黑帶弟子,程飛鳳!
她也接到一個白草城的任務?還是陪著她這個飛燕表妹來做任務?
被程飛鳳一通說,那叫飛燕的壯妞也壓低了聲音,小聲嘀咕。當然,以這位的嗓門,就算小聲也小不到哪去。
羅霄如果豎耳細聽,也能隱約聽到些內容,但這樣聽墻根顯然落了下乘,而且他跟程飛鳳就見過一面,還是做買賣,根本談不上交情,打招呼都顯得突兀。想想便停下腳步,等二女去遠了,這才走出客棧。
白草城丁字大街甲字十五號周記皮貨,是一家很普通的皮毛收購加工坊,前門是店鋪,后面大院則是加工坊。這樣的商鋪在這邊陲之城,不下十余家,很不起眼。
申時許,周記皮貨鋪前,一個當地常見打扮,裹頭蒙面的客人掀簾而入,清亮的目光一掃,店內情景盡收眼底:鋪面不大,黑乎乎的,到處掛滿毛皮及鞣制好的皮革,味兒比較熏,不過灰塵不明顯,看樣子灑掃還算勤快。
柜臺里穿著翻毛皮襖的掌柜正在算賬,算珠清脆地噼啪聲分外響亮。門邊的長凳上坐著個同樣裝束的伙計,托著下巴雞啄米似地點頭,似是在打瞌睡。
簾子一動,風沙入屋,打瞌睡的伙計頓時驚醒,一咕嚕站起,人都沒看清就嚎一嗓子:“貴客臨門吶!”
客人抬手撥開懸吊垂下的皮毛,目光直射掌柜。掌柜也似有所覺抬眼望過來,在柜臺邊上馬燈昏黃光線映照下,中年掌柜那張瘦削焦黃的面皮有些陰森。還別說,真有幾分情報頭子的模樣。
這客人,正是羅霄,而周記皮貨鋪,正是他千里迢迢趕來白草城的目標地點,易水城情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