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手里的黑牌呈箭頭形,與羅霄的方形牌不一樣,顯然不是逐月國的密子牌,而且牌子周邊有鍍金雷云紋,看上去很是不凡。雖然羅霄不是舞陽國密子,但各國密子牌等階大同小異,他一眼便認出這種形制的黑牌稱之為“銅牌”,比內圍成員的“鐵牌”更高一級,屬核心成員所持。
“至少是檔頭一級。”羅霄暗暗吃驚,心頭沉重,這下他才確信對方所言不虛,這果然是一項交易,而且是國家層面的交易。
密子營組織由上到下分別是:統領一人、副統領二人、大檔頭八至十人、檔頭數十,其下就是內圍密子若干,外圍密子若干。各國密子組織制度大同小異,基本都是這樣的構成。
被自己的組織賣了是什么感覺?羅霄只有一點淡淡的苦澀,從他成為密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會成為棄子,這是走在陰影里的人注定的命運。所以當他有了能力之后,第一時間就是要擺脫這個命運。即便如此,他的腳還是不如組織手長,硬是被拽住當成一顆棋子扔進局里。
只不過,設局的人萬萬沒料到,他這個“黑帶弟子”最終卻破了局。
“可惜啊……”羅霄一臉遺憾,慢慢抬起圓盾,“如果你是別的什么機構,這么誠心招攬,我或許會考慮下,但是——密子營,去他娘的!”
“少年——休要自誤!”使者聲色俱厲,錚地一聲,劍出鞘半截,鋒芒耀目,“我看錯你了,還以為你聰明……呵呵,大好前程不要,硬要與朝廷做對,自尋死路,何其愚蠢!”
羅霄手里的圓盾滴溜溜旋轉,散發出青朦朦的危險光暈,雙瞳如同深潭,緊緊吸住對手眼神:“沒事,偶爾走眼也是難免。就像我,一向實誠,偶爾卻也會說謊。”
“嗯?”
“我之前說不會殺你——我說謊了!”
“了”字余音裊裊,羅霄已高高彈起,龍鱗飛盾青光大熾,嗡地一聲震響,飛迅旋切使者。
“我說了,你殺不了我!”使者低吼一聲,雙足一踩馬鐙,縱身躍起半空,寶劍出鞘,灑出一片耀眼扇形劍芒,揮斬羅霄。
羅霄飛盾擊空,不等盾沿切中馬匹,蛟筋一抖,飛盾以不亞于擊出的速度回彈入手,險險擋住使者的扇形劍芒。
錚錚錚錚!
一連串密集脆響,猶如雨打芭蕉,半空中白芒四濺,大量失控的元力逸散到空氣中,形成強烈氣場,連漫天黃沙都被排擠出來,四下炸飛。
羅霄手持青光湛然的龍鱗飛盾,發動風之影奧義,整個身體融入戈壁風沙之中,仿佛化身為千萬粒沙子,劈頭蓋臉砸向使者。
“這種速度?!”使者原本不以為然的輕松表情轉為凝重,心底更是暗暗吃驚。他可是正式六階高段位玄武士,同樣也掌握了一門奇詭的步法奧義,而且修煉至大成。同階較量中,很少有人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然而眼前這少年的速度卻令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步法成了笑話,若不是憑借著防御路線比攻擊路線更短更快的優勢,他根本沒法在羅霄****的攻勢下支撐幾個回合。
使者越打越吃驚,暗暗叫苦,因為他的身法速度明顯弱于對手,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更令他暗罵不已的是,羅霄的每一記攻擊都挾帶著狂暴的元力,逼得他不得不同樣以元力對抗,這樣的結果就是元力瘋狂流逝,元核急劇萎縮……
二人甫一交手,各種奧義頻出,攻擊奧義、防御奧義、身法奧義……元力不要錢似地揮灑,一陣陣轟轟爆裂之聲,仿佛兩門大炮在對轟。
唯一的觀戰者,遠在里許之外的段青嵐看得心驚肉跳,滿眼白芒,整個人都懵了,滿腦子都只有一句話在嗡嗡作響:“他不是武者,是武士!是武士!!是武士!!!”
羅霄在成為武士之前,就已經殺過一個玄武士(譚六),成為武士之后,更先后擊殺了三個同階的鱷級戰士,迄今手里已有四條六階強者的性命。估計整個舞陽國,有此戰績的六階武士都沒幾個。不過這一次,他不得不承認,與前面四位六階相比,這位密子營檔頭是實力最強、最棘手的一個。
柯林、阿古什、田一橫,兩個中級鱷戰士,一個高級鱷戰士,雖然都是六階,但都屬野戰士,沒有傳承,缺少強力奧義,空有境界,沒有相應的修為與實力。譚六倒是名符其實,卻只是個初段玄武士,否則當初實力才是五階的羅霄就算拿命來填都拼不過。
而這位使者,卻是實打實的正式高段玄武士,他掌握的各種奧義比羅霄還多,而且步法奇詭,只比羅霄的風之影稍遜一籌——當然,這只是因為羅霄修煉風之影只達到小成境界而已,而對手明顯已是步法大成,如果羅霄能把風之影練到大成,基本能將對手虐菜……更令人吃驚的是,使者手里的寶劍真的是一把“寶劍”,一把融入了中階靈獸骨血、具有部分靈器特質的準靈器。
雖然還不是真正的靈器,但品質非凡,注入元力之后,劍芒長達七尺,在其扇形劍擊奧義密集攻擊之下,龍鱗飛盾表面炸起一圈又一圈青白色光暈,如果這不是一件真靈器,怕早就崩裂破碎一地了。
這一刻,羅霄暗暗慶幸自己采取的策略正確,這家伙境界與自己相當,武技更在自己之上,要想擊敗對手,唯有發揮自己的強項,以力克敵,加大元力輸出。
有此明悟的羅霄索性不再玩技巧使招數,只管將風之影開到極速,龍鱗飛盾一下又一下擲出,逼迫對手與自己硬碰硬對憾。
使者倒是想躲過飛盾攻擊,以精巧的劍技尋隙刺殺羅霄,只可惜,他的速度本就不如對手,加上元力流失太多,步法再無開始時流暢,而且由于龍鱗飛盾的體積比一般兵器都要大得多,攻擊范圍也大,步法不濟的情況下他很難躲開,除了硬著頭皮死磕,別無他法。
拼到酣處,使者也發狠了:“老子就不信了,老子進階武士積蓄元力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吃奶,還怕拼不過你!”
轟!隨著龍鱗飛盾與劍芒一次又一次碰撞,原本長達七尺的劍芒,漸漸縮短至三尺、一尺、七寸、三寸……隨著最后一點白芒火花般閃爍,劍芒終于泯滅,寶劍劍身結結實實與龍鱗飛盾猛烈碰撞。劍本身就屬輕靈兵器,最忌諱硬碰硬,且品質終究還不是靈器……最重要的是,使者元力耗盡,而羅霄元力沛然……
此消彼長,劇撞之下,一聲輕微地喀嚓裂響,劍身出現了細微裂紋。
“糟了!”使者心痛不已,準靈器啊!同級檔頭里,只有他運氣好殺人奪寶才弄到一件,居然就這樣廢了,“混蛋啊!我要殺了你,奪你靈器賠我寶劍!”
使者臉上一陣青氣閃過,咬牙做出決定。寶劍一揮,轟,白光大熾,百十點精芒暴雨梨花般射向羅霄。
羅霄起初還以為使者拼著爆核破釜沉舟發大招,旋即發現并非如此,那百十點精芒不是元力激發的劍芒,而是被使者以元力震碎的寶劍碎片,如同暗器激射向自己。
羅霄身軀蜷縮,上半身完全隱于盾后,一陣叮叮咚咚爆響,大半鋒銳碎片盡數打在盾面彈飛,少數擊中羅霄的腿腳部位,亦被羅霄施展元力護盾盡數擋下,分毫不損。羅霄的肉身能抵擋偽靈器的攻擊,但準靈器他還是不敢輕易以身嘗試的。
“劍都不要,垂死掙扎了么?”羅霄移開圓盾,正要譏諷,卻愕然發現,剛才還暴跳著要殺人奪寶的使者,居然以碎劍暴擊為幌子,縱身躍上馬背,正勒馬轉向,準備逃跑!
“給我下來!”
呼嚕嚕!飛盾旋轉,蛟筋繃直到極限,吭地一記重重擊在使者后心。使者這時元力早已耗盡,肉身雖強,卻又怎能扛得住靈器暴擊?噗地一口鮮血噴出,將面巾激飛,身體搖晃幾下從馬背摔落。
羅霄抬臂錚地收回飛盾,快步來到使者面前,終于看到使者的真面目——一個其貌不揚的的小胡子中年。
羅霄抬腳重重踩在使者丹田,元力透入,在使者慘叫聲中直接踩爆了他的元核,徹底廢了其修為。
“把你所知道的說出來,我會讓你死得不那么痛苦。”羅霄沒有說什么“說出來饒你不死”之類的話,他明白,他相信對方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對方不死,就輪到他死。
使者慘然一笑:“沒想到,我廖洪縱橫半生,竟然會死在這荒野戈壁里……小子,你踩爆我的元核,無非是防止我自斷心脈而已,但我要告訴你,一個高級密子,若要自殺,沒人能阻止得了……”
羅霄臉色倏變,立即出手捏向使者廖洪的下巴,咔嚓拉脫。然而卻晚了一步,廖洪狂笑著不斷吐血,黑色的血。轉眼之間,面色漆黑如鍋底,舌頭腫脹,七竅流血。
等段青嵐飛馳而來,看到的是一地尸體,中間站著一個沉默的少年。
羅霄默默站在教習王重的尸體前,這位修武堂教習終究沒能捱到最后,在他身旁的沙磧地上,有一行沾血的字跡:“悔不當初……”
王重應該是看到了羅霄的戰斗,至少看到他殺了田一橫,終于明白了這位修武堂弟子的真正實力,如果不是心存私心,逼走了羅霄,他們這支小隊,極有可能幸存下來,或者至少不會全滅。
只可惜,大錯鑄成,悔之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