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爺,韓爺,給你見禮了。”
“錢爺,錢爺!給你道喜了,聽說你娶第四房姨太太了,恭喜恭喜。”
“客氣了。韓爺太客氣了。子嗣不興,沒臉見祖宗,所以又娶了一房,讓韓爺見笑了。”
韓振和錢富貴好一頓寒噓,就跟許久沒見的好友一般,這才在雅間的桌子旁坐下。
“聽說韓爺高升了,漢王侍從室主任,小的愚鈍,不知道是什么官職。”
“錢爺這話說的,就是幫漢王跑跑腿,看看門的雜事。”
“別呀,韓爺,這可不是雜事,不是漢王殿下最信任的人,怎么會用在跟前呢?要不韓爺把我也招進去,讓我也幫漢王殿下跑跑腿。我錢某別的沒有,這雙眼睛靈光,腿腳也利索。”
“錢爺真是太謙虛,你可是齊大人的外甥,誰敢小瞧你?誰要是招子不亮,敢招惹錢爺,支言一聲。我韓某是個武夫,別的不會,有把子力氣,還會打人。”
“哈哈,”兩人大笑了幾句,低聲談起了正事。
“錢爺,我有些人手要派到兩廣、星瞻州和南安州去,想借借皇城司的路子。只是這事明面上不好聲張,只能求到錢爺,求你一份臉面,讓皇城司的弟兄們行個方便。”
司內苑局和皇城司都有負責監控文武百官,以及坐探地方之責。不過司內苑局勢力在北邊,皇城司勢力在南邊,尤其是在兩廣、星瞻州、南安州,布下天羅地網。要不是他們的強力監控,這三處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早就不知鬧出什么幺蛾子來了。
“這是小事一樁。”錢富貴大包大攬地說道。
現在兩廣正在鬧事,兩湖、江西的兵馬已經攻下了廣東門戶,韶州和南雄州。閣院聯文明發任命的兩廣安撫使呂知淳也率領一支黔中苗兵組成的軍隊,沿著融江南下,直取廣西柳州。韓振的侍從室要安排人手南下,肯定為的這事。
“謝過錢爺了。”
“客氣了。”錢富貴眼珠子轉了一下,突然滿臉哀怨,嘆氣道:“不瞞韓爺,我舅舅這些日子一直在犯愁,愁的是這皇城司該何去何從。他老人家無所謂,關鍵是布在各地的數萬部屬兄弟,沒有穩妥安排,說不過去。”
齊昂現在確實比較尷尬,皇城司和司內苑局是個什么勾當的機構,全天下都知道。現在劉玄得勢,眼看著要跟寶慶公主婚配,并攝監國,再走一下天下公推的流程,必定會以新君的身份傳承神武帝皇統。
雖然天下還紛紛亂亂,江西、兩廣等地方不停地鬧事,各州縣的士子鄉紳們也是憤憤不平。但明眼人都知道,這都是小事。大勢已定,天下沒有誰阻止得了劉玄的腳步。無非就是打仗。可論打仗,天下誰打得過這位爺啊。以前靠著新練出的團練軍就能東征西討,百戰百勝,現在關東等九邊軍鎮雄兵有過半入關,誰頂得住?
什么大義都頂不過槍炮。
這種情況下,吳寶象迅速表明態度,把司內苑局名冊奉給寶慶公主和劉玄,算是納了投名狀。只是吳寶象身份特殊。他是閹人,又跟劉家關系密切,來上這么一著,把自己撇干凈,安安心心侍奉寶慶公主和劉玄,大家都能理解。
齊昂就比較尷尬了,首先他是外臣,統領的皇城司比內侍省的司內苑局還招人恨。司內苑局是閹人的刺探機構,文武百官看不起也就罷了。皇城司卻是正兒八經掛在殿前司名下的經制部門,齊昂還是正四品官員,自然會視為“內奸叛徒”,文武百官只是懷懼,絕不會親近。
現在換新君了,按例皇城司是要換人,但齊昂跟寶慶公主關系密切,劉玄和寶慶公主沒啃聲,誰不敢出這個聲。
“這等大事,我哪知道什么,只怕要監國殿下跟我們王爺商議著辦吧。”
錢富貴嘿嘿一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么了。
跟韓振告辭后,錢富貴七轉八轉轉到一處院子里,見到了他舅舅韓振。
他把今天跟韓振見面的情況說了一遍,開口問道:“舅舅,這韓振就是個泥鰍,滑不留手的。”
齊昂老了許多,臉更黑了,兩鬢添了不少花白,坐在那里不做聲,只是靜靜地聽著。
“舅舅,我聽說這侍從室下面分什么處。第一處秘書處,第二處機要處,第三處警衛處,第四處情報處,第五處調查處,第六處統計處等等,名字聽上去怪怪的。”
“換個新詞而已,跟皇城司一樣,只是分得更細些。”齊昂答道。
“舅舅,我試探了下韓振,那邊似乎對皇城司還沒有什么章法。司內苑局被漢王接管后,不知怎么樣了?”
“地方的人手經過考核,分到你剛才說的那兩個處。事關地方的悉數分到調查處,跟軍務和藩屬有關的分到統計處。”
“一個管地方,一個管軍務?”
“怕是這樣了。管事的全部送到石景山廣寧村,漢王在那里開辦了一個講讀班,嗯,應該叫廣寧講讀班。”
“這漢王辦講讀班上癮了?坐探也辦一個講讀班,這有什么好講的?”
“你還別說,人家講得比我們有章法多了。諜報,就是刺探情報;防諜,就是防止被別人刺探;通訊,怎么把情報傳遞出來;地理,怎么觀察和記錄地形;搏擊,徒手和兵器格斗,用來防身自衛。高級點的還有情報分析、刺殺等等。總共十來科,分得精細著呢。每一科都有富有經驗的老手做講授。”
“舅舅,這些你也知道?”
“那邊特意請我去看了一圈。漢王有這份胸襟。不過讓我心驚膽戰的是,這些老手怕是要有十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培養出來。”
“舅舅,你是說劉家早就準備了一手。”錢富貴說話有些結巴了。
“是啊,難怪這些年我做事情的時候,總覺得有影子若隱若現的。原本以為自己是多疑了,現在想來,人家早就在暗中盯著我們了。”
“舅舅,這么說來,里面的水就太深了,劉家到底在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事?”
“當然深了。他們在暗地里做的多少事,我也不知道。我能知道的,是他們做的都是順水推舟,推波助瀾的事情。我不知道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壞了!”
“怎么了?”
“舅舅,韓振離開時,我找人跟了他,看到他去東直門接了一伙什么勘探隊的人,送回漢王府。”
“你這糊涂蛋。人家是看在寶慶公主和我的面子上讓著你,要不然早就收拾你了。以后不要班門弄斧,在他們跟前賣弄小聰明了。韓振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有個頭目,我查了半年,只知道姓楊,其余的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