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號進入陜西,往敦煌那邊走時,速度越發慢了下來,主要是這邊還有部分地方沒有修官道,而如果一旦下雨,便要擔心陷入泥濘里。
所以黃昏求穩,走得很慢。
而到了關西七衛后,更是征用各衛所留下的人作為斥候,向前撒出去,拱衛著泰山號進入亦力把里境內,然后直奔方賓和靳榮陳兵的地方。
方賓,作為兵部尚書,原本非常憤怒,覺得自己堂堂一個二品大員,被靳榮輕視也就算了,畢竟靳榮有朱高煦撐腰,而且還是陜西都司的都指揮使。
更沒想到會被黃昏取而代之。
簡直奇恥大辱。
一個只會玩弄奇淫技巧的奸伶小人,他憑什么比我方賓更好,就算他之前北伐瓦剌成績斐然,那也是因為形勢使然,當初北伐瓦剌換成我方賓去,一樣是摧枯拉朽,還不會像他黃昏一樣,在延平、順平那邊來回折騰。
這樣的心里辱罵,其實還算方賓節制了。
畢竟黃昏一直以來都是支持太子朱高熾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方賓能把黃昏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被換帥,對于方賓這個身份地位的人而言,回到京畿以后,幾乎是沒有面子繼續呆在兵部了,只有去其他部門。
都不管去那個部門,都會被暗里嘲諷。
沒辦法,從陛下登基以來,這是大明所有外擴戰爭中,唯一一次幾個月內都沒有取得進展的戰事,自然要被人瞧不起。
若是在以往,換帥而已,算不得太掉身價。
所以方賓聽斥候說黃昏到了時,和原本不對付的靳榮互視一眼,走出中軍大帳,想給黃昏一個下馬威,然后……
然后他倆就呆滯了。
眼前,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從營門外緩緩駛來,聲音轟隆,黑煙沖天,像個吃人的怪獸,尤其是那黑洞洞的火炮口子,更是奪人心魄。
什么玩意兒?
呆滯的兩人可不覺得這是什么奇淫技巧,這玩意兒這龐大,關鍵是上面還有火炮,而且渾身都是鋼鐵鑄造,宛若一座移動城堡。
這是黃昏搞出來的?!
思緒未落,就將黃昏帶著一堆如花似玉的女眷從車上下來。
方賓和靳榮:“???”
這尼瑪是西征啊,這里是亦力把里啊,好你個黃昏,來到沙場之上竟然還帶著一堆女眷,你當是過來度假旅游么。
這里是軍營,到處都是大老爺們。
你帶著女眷,讓其他士卒怎么想?
關鍵帶的不是那什么泄欲暖床的家姬——若是如此,也便罷了,畢竟有前例,黃昏在北伐瓦剌時,身邊就帶著阿如溫查斯暖床。
但這一次是徐妙錦。
正妻大婦!
是皇后的妹妹天子的小姨子,身份地位擺在那里。
可大家都清楚,徐妙錦不是梁紅玉也不是花木蘭,她真的就只是個弱女子,來到軍營,也就是陪著黃昏看黃沙而已,根本沒法鼓舞士氣更沒法去沙場舞劍。
不過不管怎么說,黃昏來了就是主帥,背地里怎么腹誹都可以,且同朝為官又不到生死相向的時候,表面上大家都還是得走走過場。
靳榮和方賓上前行禮。
黃昏笑著回禮,一旁的徐妙錦亦是溫婉的福了一福。
接下來是交接帥印。
然后……方賓應該收拾行囊返回順天,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方賓似乎并不急,晚上著人準備了豐盛的晚餐,請黃昏夫婦和靳榮赴宴。
然后在宴會上,方賓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敢問黃帥,你要如何平定歪思和納黑失之罕?”
失兒馬黑麻已經死了。
被納黑失之罕打敗之后,所有的領土和勢力都成了納黑失之罕的,如今歪思帶著把禿孛羅,兩人還可以對抗納黑失之罕。
不過隨著大明雄師來到亦力把里,這雙方基本上停戰。
甚至也可能會彼此配合。
黃昏端著酒杯喝了一口,笑瞇瞇的,“其實我要怎么平定這兩人,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何會換帥,方侍郎和靳指揮使難道心里沒數么?”
方賓被換帥后,將回順天行部去行部擔任一個侍郎職位。
你們帶著大軍來到亦力把里后,并不缺戰機。
只是因為你倆不和。
所以幾乎是完美的錯過了所有戰機——兩個人都不愿意配合對方,深恐對方因為剿滅敵軍主力后擁有潑天大功。
這里面恐怕還有貓膩。
方賓是想平定亦力把里,但他不愿意讓靳榮擁有大功,而靳榮恐怕是受到了朱高煦的指示,壓根就不想平定亦力把里。
可以想象,如今朱高煦是郡王,他要想重新成為王,就得有功勞。
而平定亦力把里這樣的功勞,足以讓一位郡王封王。
所以靳榮在拖,拖到換帥——只是他沒想到,換來的帥不是朱高煦,而是自己,所以黃昏已經有心理準備,靳榮肯定也不會配合自己。
而出征亦力把里的兵力中,很數萬人都是關西七衛和陜西都司的兵力,屬于靳榮的心腹。
靳榮不配合,西征大軍實力驟減。
靳榮聞言沉默不語。
方賓就不服氣了,盯著沉默不語的靳榮冷笑一聲,“為何此來數月無建功,徒然吞風沙?非吾庸兵也,非戰之罪也!”
靳榮依然沉默不語,只是喝酒。
黃昏笑瞇瞇的,“是么,作為主帥,就要擔負起整支大軍的所有事情,西征無功,不論內部發生了什么,作為主帥不能解決,這難道不是方侍郎的失職?”
黃昏不想和方賓玩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說辭,直抒胸臆,“這恐怕也是陛下只換帥的意思,如果是整支軍隊的問題,那么靳指揮使此刻也應該被調離西北了。”
為何只換你方賓?
方賓聞言哈哈大笑,竟然沒有恚怒生氣,反而有些暢快,“黃指揮使快人快語。”
黃昏也笑道:“有些事情,敞開了說,其實更利于解決問題,畢竟在我眼中看來,所有的朝廷仕途傾軋,都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人,站得可以不高,但一定要看得很遠,靳指揮使,你說是嗎?”
靳榮笑了笑,依然不說話。
方賓見狀也笑,他現在就想看戲——從西征之后,靳榮就這副德行,除非特別重要的事情,否則不會和你有任何交流。
純粹就是看你們表演,我就在這里當個擺設。
當然,他麾下的兵馬也是擺設。
這才導致了西征無功,說句難聽點,能否征討亦力把里成功,就看能不能讓靳榮出力——所以方賓現在很想知道,黃昏來替代自己后,他憑什么能做到這一點。
攘外必先安內?
可以說現在的西征大軍就是這個道理。
不解決靳榮,別說你黃昏,換成徐輝祖、狗兒和張輔來也一樣,除非朱高煦來任主帥,或者是陛下御駕親征,否則效果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