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經偏西,曾泰焦急地徘徊著等待著房哲大軍的消息。
棚外馬蹄聲響,曾泰三腳兩步沖了出來,一名驛卒跳下馬,奔到曾泰面前:“大人!”
曾泰急切地問道:“怎么樣,大軍有消息嗎?”
驛卒說道:“兩個時辰前,斥候率二百府兵進入大漠,大約每半個時辰便派人送信出來,至今他們已深入大漠三十里,尚未遇到解運大軍。”
曾泰沖口而出:“不應該啊。自進大漠至涼州,總共只有一百多里,難道大軍真的迷路了……給我備馬,去看看!”
陽光毒得像刀子,一刀刀割在大漠中的軍卒們身上。
軍士們饑渴難忍,有的人急不可耐地除掉自己身上的衣袍,赤裸上身,每個人的皮膚都曬得爆裂開來,嘴唇枯干外翻。
士卒們晃動著挎在馬上,搖搖欲墜。
大軍在沙漠中緩慢地行進著。
“砰”“砰”幾聲,中軍押運銀車的幾名軍士連人帶馬倒在沙地上,旁邊的人趕忙圍了上去,只見幾名軍卒躺在地上,不停地倒著氣,嘴里喃喃地道:“水,給點兒水吧……”
旁邊的戰馬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房哲和副將廖文清快步走了過來,房哲蹲下身檢視了一下地上的軍卒,對身旁的廖文清點了點頭。
廖文清從身后拿出水袋,擠出了小半碗水,往幾人臉上撩了撩,又用手蘸著水擦了擦幾人的嘴唇。
幾名軍卒貪婪地舔著嘴唇上那一點點可憐的水滴。
房哲看了似乎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他站起身來。
這時身后一名隊長低聲道:“將軍,再這樣走下去,弟兄們就都完了。”
房哲回過頭去,望著那名隊長。
隊長說道:“將軍,發給弟兄們一點水吧……”
房哲苦笑道:“你以為我不想嗎?”
說著,他沖身旁的廖文清說道:“讓弟兄們看看,我們還有多少水。”
廖文清看著房哲又看看將士們,拿出了剛剛擠水的那只皮袋,幾千雙眼睛貪婪地盯著那只皮袋。
廖文清打開木塞,將皮袋倒轉——竟然一滴水也沒有了。
將士們發出陣陣絕望的噓聲,很多人索性癱坐在地上。
房哲吩咐那名隊長:“命眾軍原地歇息。”
隊長得令,轉身傳話去了。
房哲一屁股坐在了沙丘上,想著對策。
身旁的廖文清悄聲道:“將軍,看來我們是迷路了。”
房哲點點頭:“是呀,沒有標志物,沒有參照,羅盤在大漠之中又不準確……”
廖文清說道:“沒有水,眾軍已經垮了。”
房哲苦笑著說道:“是啊,再下令前進,他們會殺了我。”
廖文清希望房哲有什么好主意:“現在怎么辦?”
房哲也沒有好辦法:“還能怎么辦,等吧,等到天黑以后,溫度下降,對水的需求可能就沒有那么大了。
如果能頂得過今夜,明天涼州的救援就一定會進入大漠尋找我們的下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廖文清答道:“只有如此了。”
此時只聽得身后傳來一聲驚呼:“你們看!”
房哲和廖文清回頭望去,只見遠處沙漠中騰起一股輕煙,先如白霧然后越來越濃。
房哲和廖文清疑惑地對視了一眼。
煙霧漸漸消散,地面上的氣浪蒸騰起來。
忽然,地平線盡頭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影子,影子不停晃動,像是人在走。
一名隊長猛地跳起身高喊道:“看,有人!”
將士們慢慢站起身來,眼光死死地盯著遠方的地平線,希望是救援的部隊來解救他們。
房哲和廖文清也站起身來。
影子飄行在沙海之上,越來越近,眾軍終于看清了,一隊身穿黑袍的人宛似一片烏云在大漠之上馭風而行,如鬼魅飄行在大漠之上,離大軍越來越近。
有人喊道:“是黑衣天神!”
眾軍登時亂了起來:“什么,黑衣天神!真的是黑衣天神?”
“聽說黑衣天神經常殺死大漠中的商旅。”
“沒錯,我也聽說過。”
“啊,他們是來殺我們的?”
“不知道啊,弟兄們,我看情形不對,抄家伙吧。”
眾軍士紛紛拿起武器準備抵抗。
房哲的眼中帶著疑惑,手緩緩拔起插在沙地中的佩刀。
一旁的廖文清說道:“將軍,這些人飄行而來,難道真是黑衣天神?”
房哲低聲問道:“黑衣天神是什么?”
廖文清答道:“當地老百姓傳說,附近有個‘黑暗之山’,山里住著一群黑衣天神。
這些天神專管大漠中的一切,從風云氣象到行路商旅的生死安危。難、難道咱們今天真的碰到了?”
房哲心里盤算著,如果真是如此,那真是一場硬仗。
他立馬橫刀站立在沙海之上,抬眼向前望去。
黑袍人漸漸飄近。
能夠看清,這些黑衣天神的臉上都戴著青銅鑄成的面具。
房哲緩緩拔出腰刀,一旁的廖文清輕聲道:“將軍,如果真的是黑衣天神,抵抗也是沒用的。”
房哲猛地回過頭,雙目直視廖文清。
廖文清說道:“不如靜觀其變。”
房哲猶豫著。
黑袍人越飄越近。
房哲猛然舉起掌中刀,一聲斷喝:“準備應戰!”
眾軍迅速排成戰斗隊形,無聲地向兩翼展開,將數百輛裝載餉銀的馬車圍在了中央。
忽然,前面的軍卒喊道:“將軍,他們拿著水和食物!”
房哲定睛看去,果然,黑袍人的手中端著巨大的銀制器皿,看樣子像是水罐,后面的人手中端著銀制托盤,上面似乎放著水果和食物。
房哲愣住了,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廖文清。
廖文清疑惑地說:“看來他們沒有惡意。”
房哲沒有說話。
只見黑袍人雙腳離地,輕盈靈動,宛如飛行在沙丘之上,轉眼間便已經到了近前。
房哲手中的刀動了動,廖文清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將軍,黑衣天神惹不得呀。您看,他們馭風而行,腳不沾地,不是神仙是什么!”
房哲的手顫抖了。
廖文清又道:“將軍,一旦惹怒了天神,咱們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房哲猶豫了。
轉瞬間,黑袍人已到眾軍面前。
領頭者擺了擺手,一行人停住腳步。
眾軍靜靜地望著這些黑衣天神。
房哲握刀的手已經浸出汗來,他死死地盯著黑袍人中的領頭者。
只見領頭者將手中的銀罐微微一傾,里面的清水“刷”的一聲灑落在干涸的沙地上。
眾軍立時發出一陣歡呼:“黑衣天神是來救我們的!”
“弟兄們,走啊!”
早已口渴難忍的軍卒們再也按捺不住,歡叫著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連滾帶爬地撲上前去將黑袍人團團圍住,大家張著嘴湊到黑袍人腳前。
黑袍人手中的銀罐傾斜著,清水奔涌而出,傾瀉在軍士們的嘴里,沖在軍士們的臉上,一時間歡聲四起。
嚴酷的大漠轉瞬間便成了歡樂的天堂。
房哲長長地出了口,將腰刀插回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