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濟渠全長兩千里,西起神都洛陽東至盱眙,河面寬闊,是大運河的主干渠。
此時,夕陽西下,水面波光粼粼,狄仁杰的官船展旗揚帆,浩浩蕩蕩地行駛在河面上。
狄仁杰迎著天邊最后一抹余暉,靜靜地站在船頭的甲板上。
微風輕輕吹起他斑白的胡須。
曾泰手持運河圖快步走了過來,輕聲道:“恩師。”
狄仁杰轉過頭:“曾泰呀,有事嗎?”
曾泰說道:“恩師,王周昨夜被殺,而今奉恩師鈞令,護船使已擺出所有纛幡儀仗并發遣三艘快船,傳送專署加急牒文到揚州,想揚州官吏不日即可接到。”
狄仁杰點了點頭:“是啊,王周遇害是典型的殺人滅口,行事之人絕不是江湖莽夫,而是訓練有素的專職殺手。
這就說明,盤踞揚州的贓官們已徹底撕下了偽裝,決心孤注一擲。
天下沒有他們不敢冒的險,也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
曾泰呀,我有一種隱隱的感覺。”
曾泰忙問道:“什么感覺?”
狄仁杰說道:“此次揚州之行定然會兇險異常。”
曾泰望著水面緩緩點了點頭。
狄仁杰點了點頭,目光望著河面,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曾泰說道:“恩師,您好像心情不太好?”
狄仁杰笑了笑道:“我是想起了敬旸和元芳。他們跟蹤寧氏出城,已經有十多天了……”
曾泰點了點頭。
狄仁杰輕嘆一聲道,“也許,當時我應該接受你的建議,在洛陽等候敬旸和元芳歸來,一起出發。”
曾泰望著狄仁杰輕聲道:“您是擔心敬旸和元芳的安全?”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氣道:“敬旸和元芳二人都身懷絕技,應該說這天下沒有多少人是他們倆的對手。
敬旸更是智計過人,他們隨我辦案多年,除在崇州時元芳被王孝杰射傷那次之外,幾乎從未出過什么事情。
按理說,我不應該擔心。可不知為什么,這一次,我的心里卻,卻……
卻總有一絲不安。”
曾泰抬起頭來道:“不安?”
狄仁杰點了點頭道:“是啊,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然而,自從經辦此案之后,我卻時時感到如臨深淵。”
曾泰問道:“卻是為何?”
狄仁杰說道:“你仔細想一想,以往我們所經歷的案件不管對手多么兇狠狡詐,卻從沒有人敢于公然向朝廷宣戰。
可這一次呢?先是巡河的四品大員李翰蹊蹺地死去。
緊跟著,身為朝廷正九品命官的王周竟率人在洛陽公然戕殺告狀的百姓。
而昨夜,王周竟然在欽差行駕的官船上被人殺死滅口。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有恃無恐,喪心病狂,與我們針鋒相對。
這些歹徒身后如果沒有強大的支持,是不敢如此行事的。”
曾泰點了點頭。
狄仁杰頓了頓,又說道,“所以我才更擔心敬旸和元芳的安危。”
曾泰說道:“恩師放心,敬旸和元芳隨您出生入死,身經百戰,屢挫強敵,我想,以他的武功和機敏來說,是不會出什么大事的。”
狄仁杰嘆道:“但愿吧,但愿是我是杞人憂天。”
已是深夜,運河兩岸死一般的沉寂。
一道閃電從天邊劃過,照亮了河面。
王莽和李元芳乘坐的那艘樓船竟然停在了運河的中央。
王莽躺在榻上睡熟了,他眉頭緊蹙進入了夢鄉……
山陽縣群仙茶樓中空空蕩蕩,王莽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桌旁。
樓下響起腳步聲,魯吉英和寧氏飛奔上樓,一見王莽激動地喊道:“敬旸!”
喊聲中二人飛跑過來,王莽站起身迎上前去。
就在魯吉英和寧氏跑到王莽面前的一剎那,二人突然變成了龍風和云姑。
二人獰笑著舉起手中的長劍,狠狠刺進王莽的前胸……
王莽一聲大叫,從榻上彈了起來,驚恐地四下望著。
“敬旸,你怎么了?”
李元芳的聲音從另一張床上傳了出來。
王莽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拿起桌案上的茶水一飲而盡,說道:“元芳,沒什么,只是做了個噩夢!”
李元芳笑著點了點頭:“我剛剛想睡,就聽見了你的聲音。”
王莽笑了笑,站起身來,披衣而起,說道:“元芳兄,恐怕我們這次不會太順利啊!”
李元芳微微一笑:“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在你我兄弟的刀劍下,諒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樣!”
王莽深吸了口氣:“但愿吧!”
忽然,王莽耳朵微動,他的面色凝重了起來,李元芳看了看王莽的神色,又聽了聽周圍的動靜,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王莽說道:“元芳兄,這船上是不是太安靜了。”
李元芳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恐怕是他們來了!”
王莽冷笑一聲:“走,就讓咱們去看看,這傳說中的鐵手團是不是有那么神”
說著,他打開艙門走上了船舷的甲板。
李元芳緊隨其后。
天際滾過一陣悶雷,閃電在船舷旁亮起。
這時,王莽和李元芳才吃驚地發現船竟然停在了運河中央。
二人對視一眼,王莽看向了四周,周圍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就連二層船舷前方柜臺上值夜的伙計都不見了。
他輕輕叫道:“伙計,伙計!”
沒有回答,四周一片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王莽和李元芳對視一眼,二人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向船上望去:客艙內黑著燈,船工艙黑著燈,駕駛樓黑著燈,船舷兩側懸掛的夜行燈籠熄滅了,連桅桿上的信號燈籠也熄滅了。
王莽頓時有些吃驚,他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
這時,李元芳指了指甲板。
王莽點了點頭,他從腰囊中掏出火摺點亮,緩緩地沿著船舷甲板向前走去。
猛地,王莽和李元芳二人的腳步頓住了。
隔壁客艙的門縫里溢出了一片殷紅的鮮血。
王莽和李元芳對視一眼,二人快步走到客艙門前,伏在門邊側耳傾聽里面的動靜,房中沒有鼾聲,沒有夢囈,甚至連呼吸之聲也聽不到。
他倒提口氣走上前去敲了敲門,里面沒有回聲。
他又重重地敲了敲,仍然沒有回音。
王莽對著李元芳微微示意,李元芳點了點頭,他一咬牙,飛起一腳將門踹開,另一邊的王莽猛地沖進房中。
艙房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客商模樣的人,雙眼突出,咽喉處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血已經流干。
王莽的手開始顫抖。
李元芳走了進來,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幫畜生!”
王莽我我緊緊地攥住了拳頭:“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說罷,他轉身向門外奔出。
李元芳深深地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