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連連磕頭道:“是,是,小的一定好好想想。”
狄仁杰一擺手,兩名衛士押著塔克快步走出門去。
狄仁杰站起身,對如燕說道:“他所說的情況與李永所說基本相同。”
如燕點了點頭:“真怪,這個沙爾汗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啊?”
狄仁杰憂心道:“如燕呀,我有一絲隱隱的不安,似乎將有大事發生。”
如燕勸道:“叔父,我看是您過慮了,不管怎么樣,沙爾汗已經死了,一個死人能怎么樣?”
狄仁杰緩緩搖了搖頭:“直覺告訴我,事情絕沒有你說的那么簡單。”
如燕吃了一驚道:“哦?您的意思是……”
狄仁杰深吸一口氣,沉吟片刻道:“如燕呀,你隨我到沙爾汗府再走一遭。”
大汗之戒拿在皇帝武則天手中,她猛地抬起頭,吃驚地道:“這是吉利可汗的大汗之戒——虎頭飛鷹。五年前在幽州,他將這枚戒指贈予了狄懷英。怎么會在你的手里?”
鳳凰咳嗽了一聲道:“陛下,臣正要向陛下回稟此事。”
武則天雙眉一揚道:“什么事?”
鳳凰回道:“今日,內衛在城中捕獲了一名突厥奸細,在此人隨身攜帶的馬袋中,臣找到了這枚戒指和一封書信。”
武則天問道:“書信在哪里?”
鳳凰說道:“就在臣的手中。信是用突厥文寫成的,臣請教了崇文館精通突厥文的學士。”
武則天道:“信里都說了什么?”
鳳凰拿出書信展開道:“這封信是突厥太子賀魯的堂弟齊戈寫給,寫給……”
武則天眼中精光大盛:“寫給誰的?”
鳳凰答道:“寫給狄國老的。”
武則天登時驚呆了:“狄,狄國老……狄懷英?”
鳳凰點點頭:“正是。”
武則天倒抽一口涼氣緊緊追問:“信中都說了什么?”
鳳凰咽了口唾沫道:“說,說……”
猛的,武則天重重一拍桌子,厲聲喝道:“說什么?”
鳳凰吃了一驚趕忙道:“說謀劃之事已經圓滿完成,賀魯太子沒有白白受苦,金銀現已順利地落入狄仁杰手中,而一切罪責都由死去的沙爾汗一人承擔。
他已接到狄仁杰傳信,營救賀魯太子之事,將按照約定好的計劃在涼州進行。
下一步請狄公盡快駕駛銀馬車前往突厥會面。”
鳳凰停住了嘴,殿內一片寂靜。空氣似乎凝固了。
武則天張大了嘴,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齊戈在信中說,是狄懷英替他謀劃了善金局劫案?還要在涼州營救賀魯?”
鳳凰點了點頭道:“是,是……得知信的內容后,臣以為茲事體大。不敢隨意處置,這才匆忙進宮,請圣意親斷。”
武則天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道:“也就是說,狄仁杰才是朝中最大的內奸,整個案件的主謀,而沙爾汗不過是幫兇……”
鳳凰咽了口唾沫,一聲都不敢出。
猛地,武則天站起身來道:“不,不可能!這是反間計!狄懷英志慮忠純,與吉利可汗乃莫逆之交。
過去幾年間,他屢屢協助吉利粉碎好戰貴族妄圖挑起兩國戰火的陰謀。
可以說,他是突厥好戰貴族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又怎么可能去協助賀魯和齊戈!”
鳳凰趕忙道:“臣也是這樣認為,說狄公是內奸,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武則天說道:“你們抓到的突厥內奸何在?”
鳳凰答道:“審訊中,他只字未露,咬舌自盡了。”
武則天吃驚地道:“自殺了?”
鳳凰說道:“正是。”
武則天沉思道:“如果這是歹人栽害狄懷英的陰謀,那么,這個內奸該當順水推舟,假作招認,趁機栽害狄懷英,又為什么要自殺呢?”
鳳凰屏住呼吸,沒有說話。
武則天看了看手中的戒指,緩緩坐在龍椅中道:“而且,這枚戒指的的確確是狄懷英之物啊……”
鳳凰試探著問道:“陛下,有沒有可能是歹人仿制,用來栽害狄國老的?”
武則天看了看戒指道:“嗯,有這種可能。鳳凰,召南平郡王武攸德、內侍省監路正及善金局掌固鐵勒進宮。”
鳳凰說道:“是!”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打開了,狄仁杰、如燕在鐘氏的陪同下走進堂中。
狄仁杰問道:“夫人,這就是沙爾汗的書房?”
鐘氏說道:“正是。國老,這幾日妾身一直在思索,那個頂替我丈夫的人究竟是誰?想起來就令人不寒而栗。”
狄仁杰點點頭:“是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因此,才要再到沙府來看看。也許之前我們忽略了什么。”
鐘氏緩緩點點頭道:“那您就再看一看吧。”
狄仁杰點點頭,目光飛快地搜索起來。
書房正中陳設著書案和座榻,兩旁墻壁是落地書架和百寶閣,百寶閣中放著很多制作極其精良的金銀器。
書案后陳設著一扇屏風,狄仁杰的目光停在了屏風上。
屏風立面以凸銀鐫著幾行字:“翹翹束薪,不安其室。豈彼金夫,賢二千石。”
狄仁杰靜靜地望著這幾個字。
一旁的如燕輕聲道:“叔父,這上面寫的什么呀?”
狄仁杰笑了笑:“寫的是漢武帝時的朱買臣。”
如燕奇怪地道:“可這上面沒有朱買臣三個字呀?”
狄仁杰笑道:“翹翹束薪,不安其室,說的就是朱買臣年輕之時,靠打柴賣薪為生,挑柴的路上大聲朗誦詩文,他的妻子跟在后面,很看不起他,要他不要再唱了,朱買臣卻越唱越歡。
其妻嫌惡他窮困潦倒,便離他而去。
過了幾年,朱買臣詣闕上書,漢武帝封他做了會稽太守,衣錦還鄉。
他不念舊惡,將其前妻夫婦恩養起來,不想幾天后其前妻羞憤自縊。
這后兩句,豈彼金夫,賢二千石。
就是說他的前妻沒有看出他是位月俸兩千石的金夫,輕易地離他而去。”
如燕這才明白:“啊,是這個意思。這個朱買臣是個好人,他那老婆不怎么的,嫌貧愛富,死了活該!”
狄仁杰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