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鎮東四十里的洪澤湖畔,停靠著一艘沒有任何標志的大躉船。
此時,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大躉船的桅桿上升起了風燈,船艙內也亮起了燈火。
一條快船從湖畔港汊中駛了出來,徑直朝大躉船而去。
北溝大倉的監庫彭春在船艙內焦急地徘徊著,不時抬起頭向外望去。
一名黑衣人端茶走了進來。
彭春說道:“臥虎莊的人還沒有來?”
黑衣人搖了搖頭。
彭春奇怪地說道:“不應該呀,送信的人已經走了幾個時辰,該回來了。不會出什么事吧?”
黑衣人說道:“彭大哥放心,送信的是他們臥虎莊的人,熟門熟路,絕不會出事。”
彭春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莊丁模樣的人跑了進來:“彭大哥,咱臥虎莊大總管葛彪現在門外。”
彭春一喜,連忙道:“快,請他進來。”
莊丁轉身跑了出去,不一會兒,葛彪快步走了進來。
彭春趕忙迎上拱手道:“足下可是葛總管?”
葛彪趕忙還禮道:“正是。”
彭春說道:“兄弟是北溝大倉監庫彭春,奉林陽大哥之命,押送庫存的最后一批官鹽到此,請葛總管驗看。”
葛彪說道:“彭兄弟,不忙驗看。葛莊主讓小弟給您帶來口信,最近臥虎莊附近常有官府密探出沒,因此,大躉船不能貿然進莊,否則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設想。”
彭春吃了一驚:“官府密探?”
葛彪說道:“正是。”
彭春說道:“如此怎生奈何?”
葛彪說道:“莊主吩咐,先將大船停到安全之所,彭兄弟恐怕還要辛苦一下,靜候幾日,待風聲過后,再押船進莊。”
彭春為難地說道:“這……臨行前,林陽大哥再三叮囑,將鹽送到立刻返回,他還等著回報呢。”
葛彪說道:“事起突然,也是無可奈何。彭兄弟只能委屈一下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錠大銀道,“這五十兩銀子是葛莊主的一點意思,請兄弟笑納。”
彭春趕忙推辭道:“哎,這個怎么使得。”
葛彪笑道:“區區幾兩銀子,不成敬意,兄弟切莫推辭。”
彭春伸手接過銀子,揣進懷里道:“那小弟就愧領了。也罷,既然莊中不便,那小弟便再等幾日。”
葛彪拱手道:“彭兄真是爽快人,小弟待家主謝過了。”
彭春笑道:“哎,都是自家人,葛總管太客氣了。剛剛你說要將船使到安全之所,不知是哪里?”
葛彪說道:“就在離此不到十里的飛云浦,那里港汊環繞,蘆葦叢生,甚為隱僻。請兄弟放心,所有給養飲水,小弟明日便派人送到。”
彭春說道:“小弟對此處地形不熟,煩勞葛總管帶路。”
葛彪說道:“份內之事,何須道勞。我們這就起航吧。”
雖已入夜,臥虎莊內卻處處燈火通明。
臥虎堂內傳來陣陣吆五喝六之聲。
鄧通雙眼通紅,一人坐在桌前喝著悶酒。
葛天霸走進門來:“六弟。”
鄧通抬起頭來,站起身道:“大哥。”
葛天霸說道:“怎么不到臥虎堂與眾家兄弟吃酒啊?”
鄧通吸了吸鼻子道:“小弟沒臉去。”
葛天霸坐了下來:“你呀,歲數一大把,行事卻和孩子一樣!那水生和水木不過是初來乍到,怎能與你我兄弟多年的感情相提并論?
我的心里,當然是向著你的。可你卻當著那么多人給我下不來臺,讓我怎么處置?”
鄧通慚愧地說道:“大哥,我錯了,小弟今后再也不敢了。”
葛天霸說道:“我們兄弟間情同手足,那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但你不能總是意氣用事,男子漢大丈夫做事當有些城府才是。”
鄧通一聞此言,抬起頭來道:“大哥,有句話,小弟想問問您。”
葛天霸早猜到他要問什么,說道:“說吧。”
鄧通說道:“半年前,您答應要將小清許配給我,這件事還做數吧……?”
葛天霸為難地看了看鄧通道:“你知道清兒的脾氣,當時就是因為不答應這樁婚事,她才偷偷跑了出去。”
鄧通急道:“可大哥,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說句話不就行了嗎?”
葛天霸嘆了口氣道:“小清的娘死的早,我又常年在江湖行走,她小時候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從小就虧欠清兒很多,心中甚是有愧呀。因此,在這婚姻之事上,我也不好過分拂逆她的心意。”
鄧通委屈道:“可大哥,您知道,小弟從心里愛煞了小清啊。我,我……”
葛天霸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觀察了一下鄧通的臉色,忽然嘆了口氣道,“哎呀,今日在臥虎堂外,我發現清兒對新來的這個水生好像很是親熱,啊……”
說著,他的眼睛瞟向了鄧通。
只見鄧通臉漲得通紅,喘氣聲登時粗重起來。
葛天霸笑了笑,繼續說道:“你我之間情深義重,我自然是向著你的。怕只怕萬一清兒動了心,那可就……”
鄧通一步跨上前來道:“大哥,您有什么辦法救救小弟!”
葛天霸笑了笑:“六弟,你先坐下。”
鄧通坐在椅子上,急切地望著葛天霸。
葛天霸說道:“其實,我也不太相信這個水生和水木。你知道,咱們臥虎莊的生意越做越大,外面想要我們死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總有一種感覺,這個水生和水木會不會是假裝失憶,欺騙清兒,伺機潛入我臥虎莊中的臥底呀?”
鄧通猛地站起身,滿臉喜色地說道:“大哥說得一點也不錯,他們一定就是臥底。否則就憑水生那身精絕的武功,怎么會被人扔進運河之中,又怎么會對小清如此俯首貼耳!”
葛天霸點了點頭:“是呀,這正是我的懷疑。”
鄧通上前一步道:“大哥,殺了他!”
葛天霸皺了皺眉,說道:“你看你,又來了。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怎能隨便動手殺人?再說,無憑無據地殺了他,對清兒怎么交待?”
鄧通急道:“那您說怎么辦?”
葛天霸嘆了口氣,目光望向窗外道:“如果有個信得過,又有能為的弟兄替我去監視他,只要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咱們便立刻動手除掉禍害。到那時,證據確鑿,我對清兒也好交待。”
鄧通一把抓住葛天霸的手道:“大哥,我去!”
葛天霸搖搖頭道:“這監視不分晝夜,可是個苦差事。你是莊中的當家的,我怎么能讓你去做這等事呢。”
鄧通急道:“大哥,咱們是親弟兄,為您赴湯蹈火小弟都愿意,就更別說這一點兒小事了。”
葛天霸望著他道:“你真要去?”
鄧通說道:“這事您就交給我了!”
葛天霸點了點頭道:“可有一點,只能暗察,絕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莽撞行事!”
鄧通一拱手道:“大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