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伊勝帶著他的手下暗哨們結束了對西秦的考察,他在此生活了半年時間,甚至代替他人參加了此次西秦冬季大練兵。
在軍中,他感受到了西秦人的好戰和熱情,他所在的什隊居然有十個民族士兵,連十夫長都是韃塔人,大家吃睡在一起,訓練在一起,最讓他感慨的是十個人一起受罰一起平分獎勵,一壺酒必須十個人均分喝掉,這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兄弟之情。
“國力蒸蒸日上,人心團結,欣欣向榮,十年之后,西秦必定統一北方。”伊勝就此判斷。
春節結束之后,他更希望親眼看一眼大統領張守正,然而沒等伊勝找機會看一眼張守正,先被狼耳捉了起來。
狼耳已經將內控的工作交給義子狼尾了,狼尾早早地監視著伊勝這群人,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在吉祥宮附近租房子,狼尾唯恐伊勝害大統領,便將其一網打盡。
伊勝還沒交代,他的手下暗哨受不了拷打先交代自己的身份,他們是龍衛哨營,久聞西秦崛起想要一探究竟。
“既然你們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無話可說。”伊勝面對狼尾顯得從容淡定,“我只希望見到大統領一面,臨死之前我想認識一下西秦的這位大英雄,否則死不瞑目。”
狼尾在得知對方身份后不敢怠慢,便向狼耳匯報,狼耳親自詢問,得知此人乃張孝武當年的親衛之一伊勝,他即是張孝武的親衛,又算得上是他的徒弟,便向張孝武匯報了此事。
“大人的身份,日后怕是藏不住,幽州神捕堂、龍衛都不是等閑之輩。”狼耳搖頭道。
“帶他見我。”張孝武道。
當伊勝見到張孝武后先是滿臉疑惑,他看著張孝武的臉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先是按照西秦的單膝禮拜,雙手抱胸道:“圣漢人伊勝拜見西秦大統領閣下,您很像我老師河間郡王,尤其是一雙眼睛銳利無比,真像。”
張孝武道:“小八兒,起來,坐在我身邊。”
很久沒有人稱呼他為小八兒了,而且除了河間王,更是沒有人敢稱呼自己為小八兒,這是河間王的專屬稱呼,甚至除了河間王和其他兄弟,別人根本不知道這個稱呼。伊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內心劇烈的跳動,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許久之后才顫聲問:“王……王……王爺,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沒有做夢吧?”
張孝武笑道:“不可思議吧,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更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趙鎖,酒肉呢?給小八兒點好吃的,餓壞了吧,還死不瞑目,哈哈哈,現在可以瞑目了嗎?”
“酒肉上來,今天吃烤全羊。”趙鎖笑道。
伊勝頓時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他抓著張孝武的手久久不松開,一直哭到沒眼淚了才說:“王爺,你還活著呀,你怎么不回來呢?你怎么做了西秦大統領了呢?”
張孝武道:“詳細經過,趙鎖講給你吧。”于是趙鎖便將張孝武的前后經歷講給他聽,當聽到中原平定天下歸心,張孝武不忍再攪亂中原河山,遠赴塞北獨自收復五城之時,伊勝再一次哭了起來。
“日后便沒有中樞令張孝武,沒有河間郡王張孝武,只有一個西秦張守正。”張孝武對種種過去很是淡然,“在此間也好,不給中原制造混亂,而且我不在中原,中原百姓得益休養生息,十年無戰亂。”
“王爺,您不想回去了?”伊勝問。
張孝武搖頭:“這十年間,我在西域創下這一番基業,豈能說丟就丟?西域漢人也因為西秦的建立而有了靠山,如是我放下這一番基業,誰能幫他們。再有,若是我回了中原,皇帝該如何待我?圣漢需要一個死去的張孝武做精神圖騰,不需要一個活著的張孝武做供養菩薩。”
伊勝撓著頭,一時之間有點想不明白,但他才思敏捷,揣度一番之后也不得不承認,張孝武回到中原后悔更加尷尬,他只得敬酒,又問:“王爺,您以后不再關心中原之事了嗎?中原,仍是你的中原吶。”
“非也,非也。”張孝武擺擺手,片了一片羊肉,沾著韭菜花吃下去,解釋道,“中原是中原王朝的中原,我雖然時刻關心,但卻不能插手。中原王朝自有他的命數,我保護不了中原千萬百姓,只能保護這西域的漢人和我西秦子民而已。只是,顧雍病重,只怕他死后中原會有變數,你等需要早做準備。”
伊勝道:“中原變數?王爺,您知道何種變數嗎?”
“未可知也。”張孝武舉杯道,“來來來,大家共飲一杯。”
眾人舉杯痛飲,席間說起了這西秦,伊勝對西秦贊不絕口,說:“王爺,你知道嗎?我在這里看到了一個詞。”
“什么詞?”
“希望。”
張孝武微微一笑,伊勝又道:“當年王爺在幽州的時候,我也看到了希望,我覺得跟在王爺身邊,就有希望。”
趙鎖一拍大腿,道:“小九兒,你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我才發現自己為什么至死都要追隨大統領。對,就是希望,就是希望啊!哈哈哈哈,為這句話干一杯。”
“干杯!”狼耳年紀大了,喝了一會兒之后直接睡著了,張孝武讓狼尾將老家伙送回去休息,又道:“等一下你回來喝酒。”
狼尾受寵若驚,這算是承認他未來接替干爹狼耳的工作了。狼尾回來的時候,大家喝得開心唱起了歌,伊勝沒想到張孝武還會唱歌,覺得他唱的很好聽,卻與中原的歌曲韻味截然不同,可是歌詞又能聽得懂,只聽到張孝武唱著:“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氈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
“這是你誰寫的歌?”趙鎖問。
“王洛賓,一個歌者。”張孝武道,“一個我很喜歡的歌者。”
趙鎖道:“改天我請他去我府中喝酒。”
張孝武奇怪地看著他,趙鎖問怎么了,張孝武說:“他早就不在了,你打算挖墳嗎?”伊勝笑得被酒給嗆著了,趙鎖白了他一眼:“你不早說。”
伊勝咳嗽完后,忽然說:“王爺喜歡這個歌者,但卻不知中原人都喜歡王爺。”
趙鎖笑說:“小九兒,你覺得中原人會相信西秦大統領是張守正否?”
“這是何意?”
趙鎖道:“若大統領敢自稱張孝武,中原百姓只會認為西秦張守正連臉都不要了,甚至會舉兵討伐西秦,以此來討伐有人侮辱河間郡王。”
張孝武爽朗一笑,叫道:“是極是極,人人都盼著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