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小雨下著,撐著傘的大木久信走在小巷子中,來到了一處小酒館,推開門,還沒有一個客人。
將收起的傘放在門口,脫掉外套的大木久信坐到了吧臺。
“今天怎么這么早?”
“等下要去辦點事情。”
酒館老板點了點頭,“還是老樣子嗎?”
“今天幫我開了那瓶酒吧。”大木久信指了指酒柜上那瓶貼著他的名字的威士忌,然后又伸出三個手指,“倒三杯。”
盡管有點奇怪,不過老板還是點了點頭。把威士忌取下來之后,拿出三個酒杯,都給倒上酒。
“辛苦了!干杯!”
大木久信拿起一杯酒,跟另外兩杯碰了一下。
喝完一口,放下酒杯。他拿出手機開始查看新聞。
托科技發展的福,原本需要通過報紙、電視、廣播才能了解到的新聞,現在只需要看手機就行了。
鲇川,真是麻煩你了。
雖然沒有照片,也沒用名字,但是大木久信知道,當眾射殺井上肇一的人就是鲇川秀隆。
“讓你久等了。”
就在這個間歇,酒館老板已經端著各式下酒菜上來了。
大木久信收起手機,用牙簽插起一塊蘸著醬的烤章魚放入嘴里咀嚼。
“老板,以后我可能要不來了。”大木久信往嘴里塞進一口下酒菜,然后又喝了一口酒,全部落肚以后說著。
“誒?大木警官你要調動工作了嗎?”老板停下了擦拭的工作。
“算是吧。”
大木久信點了點頭
如果進監獄也算是工作調動的話。
“那今天這頓就算我為大木警官你送行吧。”
老板拿出一個酒杯給自己倒上酒,大木久信笑著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最后一口酒落肚,大木久信一臉回憶的看著這間有點老舊的酒館。
這家酒館是在他從警第二年的時候開的,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
自己也從一個大小伙子到了步入中年的年紀。
如果早一點就好了。
他又想到了后藤田正樹,想著他是不是已經脫困了,也在想著他會不會來阻止自己。
不過無所謂了。
把酒杯放下,大木久信也沒跟酒館老板道別,拿起雨傘推開了小酒館的門。
另一邊,被大木久信念叨著的后藤田正樹正接受著質詢。
“你是故意的對吧?”警務部的首席監察官正坐在后藤田正樹的面前。
后藤田正樹舉起已經打上了石膏的左手向他示意:“我如果是故意的,又何必需要把自己的手弄骨折呢?我待在地下室等你們救我出來不就好了。”
“那你為什么不第一時間通知本部?”
“我沒有電話。”后藤田正樹雙手一攤。
“你!”首席監察官一臉的不甘。
距離鲇川秀隆射殺井上肇一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
從一開始的震驚加慌亂中恢復過來,整個福岡縣的警察都已經運作起來,畢竟現在被殺的可是現任的國會議員。
可惜到現在為止,可以說是毫無進展,被當場抓住的鲇川秀隆什么話都不說。而被警務部監察室審訊的后藤田正樹也是一問三不知。
“我可以走了嗎?”
對于這個問題,首席監察官也沒說什么話,只是揮了揮手。
后藤田正樹見狀便離開了辦公室,剛一出去就見到了早在外面等著的橋本七海。
“人找到了嗎?”
“三木課長已經把大木久信的房子翻了個遍,不過好像沒有什么有用的情報。至于鲇川秀隆那邊,什么都沒有問出來。”
“那六原佳彥呢?”
“已經找不到他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在他家外面監視的組對課警員進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肯定是去見大木久信了。”后藤田正樹一臉肯定的說道。
“拜托科搜研那邊查一下他的通訊記錄。”
“已經再進行了。”
“那就好。”后藤田正樹說完,拉起了橋本七海的手。
“干什么呢?這邊有人看著呢。”橋本七海掙脫了一下,沒掙脫開,微紅這臉看著前后。
“謝謝你。”
“真的是,說話沒頭沒尾,整個人也是奇奇怪怪。”
橋本七海看著后藤田正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有消息了!”
正當兩個人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小栗課長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快說!”三木課長催促了一句。
“有個線人跟我們報告,說是六原佳彥召集他們去舊碼頭。”小栗課長一口氣說完。
“我跟你一起去。”
眼見后藤田正樹又要跟著過去,這次橋本七海拉住了他的手。
另一邊,舊碼頭外面。
一輛又一輛的車趕到,小池一家還現存的人手基本都趕過來,足足二十多號人。
“各位,殺害你們的田代組長,內田若頭以及川上的人,現在就在里面。”
下了車的每個人都是默不作聲沒有說一個字,但是殺氣騰騰的樣子可以看出他們內心的想法。
“我不想說什么有的沒的,我只想告訴你們,現在你們誰第一個殺了他,我就會支持他扛起小池一家的牌匾,你們有沒有意見?”
盡管沒有開口說話,但是那一雙雙放光的眼睛,已經表明了他們內心的想法。
“進去!”
由于舊碼頭的大門是被鎖著的,這群人只能是互相幫助著翻越過大門。
翻過大門繼續朝里前進,就來到了岔路口,看著遠處的廢棄集裝箱以及那緊閉著的廢棄倉庫。
“你們聽好了,那個家伙只有一個人,但是他的水平很高,所以看到他就不要和他廢話,直接一擁而上去把他解決掉!”
“不要丟了小池一家的臉!”
“是!”眾人的斗志相當的昂揚。
六原佳彥把人分成了四隊,每一對分配一個地方,在確認眾人沒有意見以后,他率先帶著自己隊的人,朝著一個廢棄倉庫走去。
在一個他們沒有注意的角落,大木久信正蹲在地上,靠著那些堆在一起的雜物藏掩著身體。
在看到他們分開以后,大木久信一臉興奮的舔了舔嘴唇,他知道最后的時刻到來了。
“等一等。”
六原佳彥喊住了那位想要直接打開倉庫門的人。他從背后拔出來槍,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掏出武器來,只不過由于之前的警方突襲,這些小池一家的殘留份子都只能拿些匕首彈簧刀之類的了。
“都給我看的仔細一點,一處地方也不要放過!”
由于太陽已經要落山了,再加上廢棄倉庫也是不通電的,六原佳彥只能吩咐眾人分散開來搜查黑乎乎的廢棄倉庫。
“啊!救....!”
就在他們搜查的時候,一聲凄厲的叫聲突兀的響起,隨即又中斷了。
“怎么回事?”
六原佳彥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出汗了,尤其是緊握著手槍的右手,已經滿手都是汗了。
“好像是集裝箱那邊。”
“走!趕緊過去!”
可是當他們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地尸體了。
“砰!”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從遠處的廢棄倉庫那邊傳來槍聲。
“是槍聲!”
“快點!快點!”
在后藤田正樹的催促下,警車以最快趕到了舊港口。
剛到舊港口,又是幾聲槍聲響起。
心急如焚的后藤田正樹想要翻越大門,可是只有一只手可用的他怎么也爬不上去。
最后,還是由橋本七海把警車開到大門邊,讓他踩在警車上,在三木課長的幫助下,成功翻越過了大門。
就在他們還在打量著舊碼頭的環境的時候,槍聲又響了起來。
“機搜走前面,其他人跟上,所有人都給我小心一點,不論是嫌犯還是六原佳彥那伙人,他們手里都有槍!”
三木課長吩咐完畢,持著防彈盾牌的機搜打頭,其他人握著配槍跟在后面,朝著剛才傳來槍聲的方向前進。
“是誰?出來!”
剛來到廢棄倉庫,一地尸體出現在視線中,與此同時還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由得讓眾人提高了戒備。
“別開槍,是我!”
只見右手緊握著槍的六原佳彥一瘸一拐的從角落走了出來。
“把槍放在地上!”
“好好好!”六原佳彥沒有多說什么,直接把槍丟在地上,然后繼續走過來。
“太好了,我得救....”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槍聲在不遠處響起。隨即,六原佳彥一臉不可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大木久信!把槍放下!你已經被包圍了!”
三木課長喊了幾次,看到大木久信沒有反應,便示意機搜趕緊過去。
當眾人跟在機搜后面,把靠著墻壁癱坐在地上的大木久信團團圍住的時候,他已經出的氣比進的氣多了。
“快送醫院!”后藤田正樹的怒喝把愣住的眾人給喝醒了,一堆人又是手忙腳亂的把大木久信挪到外面,同時打給了120。
“大木!別睡過去!醒一醒!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此時的大木久信渾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有哪些是他自己的,又有哪些是別人的。
后藤田正樹和三木課長捂著他身上還在不停冒血的傷口,同時跟他說著話,想要讓他保持清醒。
大木久信費勁的睜開一絲眼睛,看著他們兩個人,動了動嘴唇。
“為什么來的這么慢。”
這是大木久信留下來的最后一句話,盡管之后他還是被抬上了救護車,可是再送到醫院后,終究是沒有搶救過來。
而舊碼頭那邊再經過現場搜查之后,一共發現了包括六原佳彥在內的二十三具尸體,經過查證,都是所屬小池一家的暴力分子。
“那么,現在將就志賀島島田茂被殺案,小池一家組長和若頭被殺案,停車場暴力分子被槍殺案,國會議員槍殺案以及舊碼頭火并案做出說明。”
特意被開辟出來作為記者發布會專用的大會議室被各路媒體記者給擠得滿滿當當。
拿著話筒的三木課長站在主席臺上,接受著閃光燈的洗禮。
“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后藤田正樹在醒過來的橋本七海的額頭親了一口。
“你把聲音開的這么大,我睡得著嘛。”
橋本七海白了他一眼,打著哈欠,揉了揉眼睛,昨晚的滿足感讓她無比舒暢。
“其實和你沒關系的。”
“我知道。”
后藤田正樹幫橋本七海理了理有些亂的頭發,后者坐起來靠在他的懷里,和他一起看著電視上直播的發布會。
他們兩個知道,三木課長將會公布一個怎樣的信息。
果然,當三木課長講述完案情,接下來直言不諱的談起當年的古川被殺案的時候,出現在電視畫面中的縣本部眾人都是一臉的大驚失色,尤其是身為本部長的福田孝正,眼睛一翻昏過去了。
不過在場的記者可沒多少注意力關注他,他們全都被三木課長所公布的信息吸引過去了。
“綜上所述,可以確認,大木久信和鲇川秀隆皆是為了替當年死去的古川報仇,而策劃實施了本次的這幾樁案件。”
“本社有一個問題。”
“你說。”三木課長向著舉手發問的記者示意。
“按照您剛才的說法,本次案件是和當年的小池一家的若頭輔助古川被殺案有關,那么可否介紹明說下一下這位古川。”
“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古川他是一位現役警察。”
噼里啪啦的閃光燈又響了起來。
“現役警察成為暴力團體的若頭輔助,難道這是?”
“就和諸位想的一樣,這是我們當初的計劃。”
“那么這位古川警官為何會被殺害呢?”
“由于時間過于久遠,現如今的我們也已經無法查證了。”
“那么,我是否可以這樣認為,如果當初警方認真對待古川被殺案,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這些案子。”
“可以這么認為。我認為由于縣本部當年對于此事的懈怠,造成現如今的這些案件,應當付有一定的責任。”
三木課長的此言一出一片的嘩然。
“最后一個問題。”
又是剛才那位記者,緊握著話筒的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么對于導致現如今這一連串案件發生,尤其是牽連到無辜的酒井拓海,縣本部打算如何負起責任呢?”
三木課長將會議室的所有人看了一遍,然后鄭重地舉起了話筒。
“我認為,不論是當初的組對部和刑事部,還是現如今的組對部和刑事部,在這些事情上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有責任也有義務引咎辭職,我也將辭去搜查一課課長的職務。”
“對于我們未能及時防止案件的發生,因此給廣大的市民們帶來了莫大的不安與諸多不便。對此,請允許我表示最深切的歉意。”
三木課長對著攝像機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然后留下了一片呆滯的主席臺上坐著人,以及眾多還想要提問的記者,快步離開了發布會。
“別抽煙了,我不喜歡。”
橋本七海一把奪下后藤田正樹銜在嘴里的煙。
“好,聽你的。”
這個時候,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三木課長打過來的。
“三木課長,其實你不用這么做。”
“只有這樣才能煥然一新。不知不覺間,我們這些人犯下了這么嚴重的錯誤,如果再繼續下去,就是對社會的不盡責了。”
“就像大木說的,我們怎么可以這么慢!如果我們能夠快一點,事情又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三木課長,其實...”
“后藤田警部,你不用再說什么了。很榮幸能夠和你共事,也很榮幸能夠和橋本課長共事。可惜,要是早一點該多好呀。”
放下手機的后藤田正樹嘆了一口氣。
如果早一點該多好呢。
不過,現在應該也還不遲了。
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懷中,又有點昏昏欲睡的橋本七海,他在心里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