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良爸點著了一根煙,吸了一口后,對許志良說道:“兒子,今天這事兒,你辦的沖動了。”
良媽說道:“你老舅媽剛才拉著我,明里暗里地點我,說讓她摻一手。”
許志良這會兒其實也有些后悔。
他對房地產基本是完全不懂,說句不好聽的,別說玩房地產,房地產不玩兒他就不錯了!
可話已經說出口,再難收回。
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潘喬家的亞泰地產是春城本土地產公司里排名前五的大公司,再加上自己和孫紹彬黃書記的關系,讓潘喬出人占股,在安城成立一家房地產公司,也不是沒有可能。
到時候有孫紹彬和黃書記的關照,只要樓盤質量上有保證,想必總能發展起來。
但是讓誰去做這個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或者說代言人,許志良還沒有想好。
良爸肯定是不合適的,他可以給良爸掛一個公司董事長的名頭,沒事出席一些重要場合,享受一下社會地位所帶來的尊重和滿足。
但這個房地產公司的經理,必須得是個酒精沙場能說會道,會來事又信得過的人。
其實許志良更屬意自己的老叔許文方。
但是想到許文方后來就是因為飲酒過量而導致直腸癌繼而擴散至肝癌,許志良就又猶豫了起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如果潘喬家真的出人占股成立公司,可以預見的,這家公司里的所有專業人才肯定都是潘家的。
那到時候這個地產公司究竟是姓許,還是姓潘呢?
如果因為這點事情和潘喬之間鬧出不愉快,就不值得了。
“兒子?兒子!”良爸猛地一敲許志良座椅,許志良頓時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看見前面的紅燈,趕緊猛踩剎車,車速一頓后又迅速幾次點剎,最后又把剎車踩到底,捷達才險之又險地停在了白色實線前面。
許志良腦門上全是冷汗!
這一幕實在是太熟悉了!
自己不就是因為過度勞累開車走神,才遭遇車禍夢回二十年前的么!
看著一臉余悸的良媽,許志良用力地搖了搖頭,打定主意今后開車的時候,一定要心無旁騖!不能再一邊開車一邊想事情。
良爸是老司機了,他神色嚴肅地說道:“開車走神兒那就是找死,你以后注意點。”
許志良認真地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許志良在自己的小床上給潘喬打了個電話。
接到電話的潘喬一愣,這還是許志良第一次主動給自己打電話。
“說吧,良子,啥事兒?”潘喬躺在家里的沙發上問道。
旁邊,一個略顯老態,法令紋深重的男人坐在那里,一瓣一瓣地慢慢吃著手里的桔子。
許志良把自己的大致想法和他說了一下,潘喬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這事兒,我得看看我家老爺子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現在春城的房地產市場硝煙漸起,安城的利潤和春城比起來,還是低了不少。”
許志良嗯了一聲,笑道:“那麻煩你幫我問問你家老爺子。”
“沒啥麻煩的,我會盡量幫你說和,爭取派幾個明白人過去幫你。”潘喬說道。
許志良說好,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又是哪個狐朋狗友?”老爺子咽下最后一瓣桔子說道。
潘長河今年已經五十七了,潘喬屬于他老來得子,原本應該喜歡的不得了,可發妻卻因為生他難產而死,這讓潘長河一直耿耿于懷。
所以這些年來對潘喬,一直不冷不熱。
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漸漸老去,將來總有不能理事的那天。到那時候,這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家業,還是得交到兒子手里。
潘喬心里也清楚,父子倆頗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潘喬說道:“不是狐朋狗友,是個能耐人。”
“哦?能跟你一起玩音樂的,在你眼里都是能耐人是不是?”
“爸...”潘喬說道,“這人真的不簡單。音樂、實業、互聯網、通信他都懂,而且都挺精通。”
“音樂的事兒我不能和您細說,您也不感興趣。”
“先說實業吧,他最近正在籌備連鎖便利店和夜店的事情,我和天生準備摻一股。便利店我不懂,但夜店做好了,一年賺個幾百萬不難吧?”
“互聯網方面的事情,他能和張軍泡的那個計算機女碩士聊得熱火朝天,我們三個坐在旁邊完全聽不懂。”
“他還讓天生幫他聯系電信公司的人,說想要和電信公司做筆買賣。”
“至于今天,他找我是想問咱家能不能派些專業人才到安城幫他做事,他準備成立一家房地產公司。”
“我憑什么要借給他?安城和春城相比,那就是個大屯子。我現在敞開肚皮,都怕吃不下多少春城這塊蛋糕,哪還有閑心派人去安城幫他?”潘長河毫不留情地拒絕道。
潘喬就知道會是這樣,他把老爺子的茶杯遞給他,說道:“他叫許志良,今年二十一。”
“比你還小四歲?”盤長河挑了挑眉,法令紋更深了。
他喝了一口熱茶,然后說道:“房地產的水很深,他一個小孩子,玩兒不轉的。”
“小心陷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潘喬說道:“對他我還是有信心的。他既然敢干,就說明一定有所憑仗。您可不要被他的年齡所迷惑,這小子,深沉著呢。”
潘長河又喝了一口茶,說道:“既然你這么認可他,也行。人我可以借給他,但是我有三個條件。”
“第一,這些人的薪水得他開,同時我還要在他的公司里占股。不說控股,但至少也得占百分之四十。”
“第二,我只給人,不給錢。”
“第三,你必須也跟著過去,和我派過去的人一起,好好學學房地產該怎么做!”
潘喬說道:“除了第三點,其他兩點我去找他談。”
“第三點不同意,那就不用談了。”潘長河留下這句霸氣側漏的話,轉身上樓去了。
潘喬在樓下叫道:“我真有別的事兒啊,爸!”
潘長河不理他,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留下潘喬一個人坐在那里權衡利弊。
做房地產的人,一般都很迷信風水。
潘長河也不例外。
他屋子里的家什用具無一不考究,擺放位置也大有說道。
唯一一點不同的就是,他的房間里擺著一張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女人。
活人屋不掛死人相,這是最基本的風水講究,但潘長河還是固執地把自己亡妻的照片擺在自己的房間里。
諷刺的是,潘長河的事業正是在自己的妻子去世之后,才開始越來越紅火的。
潘長河總是在深夜里睡不著的時候,坐在自己亡妻的相前,和她說說話。
就好像她還陪在自己的身邊。
今天,他又坐在那張黑白照片前,微笑著對里面的亡妻說道:“阿云,我準備把兒子踢到安城去,你別怪我啊!”
“我老了,年輕的時候咱倆一起吃了太多苦,到現在我愈發覺得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指不定哪天躺下后,就再也起不來了。”
“可我還不敢死啊,兒子這么不爭氣,我要是死了,他接不起來咱家這份家業。我可不想辛辛苦苦大半生打下來的基業,到頭來都便宜了別人。”
“好在今天他主動提起話茬,我也就順勢而為,把他套進去!”
潘長河露出一臉得意的神色,說道:“咱兒子我知道,心思像你,聰明著呢,可也重感情!”
“他既然這么看好這個叫許志良的年輕人,就肯定會答應我的條件的。”
“那幾個老家伙我得放在身邊看緊嘍,如果他們敢起異心,說不得我就要替兒子料理了他們!”
“這次派幾個年輕能干的陪他去安城,希望鍛煉兩年后,能讓他成長起來。”
“到時候再把他接回春城,帶在身邊調教兩年,我也就能放心地去陪你了。”
“阿云,我好想你...”
不提樓上和亡妻碎碎念的潘長河,單說潘喬在老爹留下三個條件之后,整個人就有些煩躁起來。
他躺在沙發上,一只手轉著手機,一只手搭在沙發靠背上,瞪著眼睛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發呆。
“夢想和現實,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這真是個困難的選擇題...”
第二天,許志良在返回老屯的路上接到了潘喬的電話。
他把車停在路邊,靜靜地聽著對面的潘喬說話。
不知道潘喬說了什么,許志良笑道:“老爺子也是為你好,抓緊過來吧!安城其實也挺好的!”
“我覺得老爺子這三點條件里面,第三條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第三條你都答應了,前面兩條就幫我說和說和唄。四成股份太高了,我總要分一些給別人。”
“你看三成怎么樣?”
“我呸!”電話那頭的潘喬用力地呸了一聲。
許志良哈哈一笑,說道:“幫我和老爺子說和說和,第一條我的底線是百分之三十五,第二條嘛...至少在拿地的時候老爺子得拉咱們一把吧?”
“拿到地皮之后我就跟銀行貸款,不會讓老爺子的錢壓太久。”
“嗯嗯嗯,好,那就這么定。我等你的好消息。”
“還有,為了補償你的犧牲,我準備了一首單曲,三人合唱,你我天生,回頭過完年我去春城,咱仨一起看看。”
“好,就這樣,新年快樂。”
掛了電話,許志良重新發動汽車,一路顛顛顛顛顛地朝老屯駛去。
“兒子,誰要來安城?”良媽問道。
許志良說道:“一個哥們。我不是說要搞棚戶區改造嗎?全指著他給我帶人帶錢呢!”
“竟扯淡。”良媽白了許志良一眼。
許志良笑道:“沒扯淡,我認真的。他家在春城就是干房地產的,只不過他不務正業,非要玩音樂。”
“這次幫我都是其次,我猜他家老爺子主要還是為了讓他鍛煉鍛煉,將來好接班。”
良媽和良爸對視了一眼,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自己家這種普通家庭,黑白兩道都沒啥關系的,也能玩兒房地產?
他們不知道的是,許志良現在在安城,一定程度上講,已經可以說是黑白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