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泰沂山區忽然冒出來一股很不一樣的土匪。
據說,匪首賈瑞,年方二十,生的面色白凈,觀其外貌,與土匪的形象根本不搭邊,倒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當初,“摸著天”杜千覬覦李家作坊里堆放的數不清的財富,率眾傾巢而出夜襲作坊,只留下賈老六率領四十名嘍啰留守山寨。
結果,“摸著天”杜千的大隊土匪被全殲。
留守的賈老六勾結其堂兄賈瑞,趁機奪取了山寨。
那賈瑞自打掌管山寨以來,便在山寨里懸掛出了一面大旗,大旗上寫著“劫富濟貧”四個大字。
消息傳開后,大家都是一笑了之,充當閑暇之時的談資而已,誰也沒放在心上。
十伙土匪,九伙都嚷嚷什么“劫富濟貧”。
但到頭來,真正實施的時候,土匪們往往選擇性的忽略后兩個字。
但是接下來賈瑞的一連串舉動,卻徹底驚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賈瑞的土匪,從來不打劫來往客商,只是偶爾率眾突襲周邊的富戶一下子。
而且,賈瑞選中的富戶,基本都是那些惡名在外之人。
打破富戶后,賈瑞便將富戶家的財產一半充公,一半就地分給周邊的貧苦百姓。
搜尋到的借據,也全部就地焚毀。
如此舉動,等于捅了馬蜂窩。
泰沂山區周邊,富戶人家哀鴻遍地,而貧苦大眾則是歡呼雀躍,紛紛奔走相告,宣揚賈天王的英雄事跡。
官府很快也有了反應,但是土匪在泰沂山區里面,讓官軍跑去鉆山溝子,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吃虧。
無奈之下,濟南府專門派人前往泰沂山區面見賈瑞,商談招安一事。
賈瑞干凈利落的回絕,雖然沒有砍掉來使的腦袋,但卻趁機又出去狠狠地劫掠了三戶,作為最有力的回應。
官府惱羞成怒之下,決意剿滅。
為了避免鉆山溝子,官府決意以智取勝。
濟南府、泰安軍的官軍在泰沂山區四周險要之地設置好了圈套,專等賈瑞出來劫掠之際,把賈瑞等人包了餃子,讓他有來無回。
但是沒想到的是,賈瑞的土匪好像忽然不熱衷搶劫事業了,一門心思躲在山寨里,操練起嘍啰來。
官軍要是在外屯駐三五日,倒也還好。
屯駐時間一長,后勤補給跟不上,官軍少不得四處擾民,搞得民怨沸騰。
最終,官軍的包圍圈虎頭蛇尾,草草收場。
結果,賈瑞的土匪好像有天眼似的,官軍的包圍圈才一收場,賈瑞的土匪立即傾巢而出,一夜之間接連劫奪了泰安五家富戶,搞得泰安一地有錢人家處處哀嚎,好不悲慘。
如此一來,賈瑞的土匪頓時引起了官府的震怒。
泰安軍與濟南府商定,決意兩地形成合力,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將賈瑞剿滅。
同時,賈瑞的行為,據說也惹惱了附近許多山寨的土匪。
好幾個山寨紛紛放出話來,賈瑞壞了規矩,不將賈瑞一伙盡數誅滅,難消心頭之恨。
至于賈瑞究竟壞了什么規矩,誰都沒說。
李弘帶領一支家丁隊進了城,直奔家里而去。
賈瑞那伙土匪,李弘自然不會怕的。
但是,如今城里是黃錦輝的地盤,又有蔣青這顆毒瘤。
雖然,如今蔣青最恨的乃是黃錦輝,但人心隔肚皮,難保蔣青的腦子忽然抽風,先拿李弘開刀呢。
李弘不得不防,因此這段時間每次進城,都是嚴防死守,唯恐被打了悶棍,稀里糊涂的掛了,那樣可就太不值當了。
進了家門,張贊早已迎了上來。
“父親呢?”李弘邊走邊問。
“病了。”張贊弱弱的說。
“病了?”李弘一愣,前幾天不還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呢嗎?怎么一轉眼就病了?
“可請郎中了嗎?”
“請......了......”張贊拼命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
李弘一看,這神態不對勁啊。
“張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弘收住了腳步,望著張贊問。
“呃......沒......沒什么。”張贊回答著,但表情顯得極其古怪。
李弘一看,要想問出話來,恐怕不現實了。
好在,馬上就能見到老爺子了,等會當面一問,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打定主意,李弘進了屋,卻見老爺子果然頭上敷著頭巾。雖然面色紅潤,但喘起氣來,顯得很吃力的樣子。
而母親則是氣鼓鼓的坐在一側,壓根沒有關心的樣子。
李弘更加疑惑,緩緩走到跟前,跟父母行禮。
李之榮有氣無力的抬了抬手:“回來了......”
“回來了。”李弘點了點頭,然后問:“父親,您這是......”
“哎,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煩意亂的,心痛的厲害。”李之榮病懨懨的說。
心痛的厲害,你敷頭做什么?李弘瞥了一眼老爺。
“沒什么事的話,你先回作坊那邊吧。那邊事務繁雜,離不開你......”
屁股還沒坐熱,直接就下起了逐客令?
李弘徹底懵了。
這究竟是什么節奏?
自己這段時間早請示晚匯報,父慈子孝,家庭關系融洽的很,也沒忤逆了老爺子啊。
李弘還在懵逼,李夫人卻氣鼓鼓的說:“你個死鬼!你怕兒子討債!你自己關起門裝死就是!做什么把兒子趕出去!”
討債......
李弘頓時開竅,意識到了癥結所在。
明天,六個月的期限就屆滿了。
按照當初父子二人的賭約,六個月期限屆滿,如果李弘賺出一份更大的家業出來,李之榮就要光榮退休養老,整個李家都交給李弘打理的。
如今,六個月期限即將屆滿,所有人都看得明白,李弘白手起家賺出來的家業,簡直是碾壓李家原有的家業,李之榮必輸無疑。
而李之榮也清楚這一點,但他剛剛年過四十,雖然自知不是經商那塊料,但卻也不想就此退休養老啊。
無奈之下,李之榮干脆耍起了賴,躺在床上裝起病來。反正兒子自詡孝子,既然是孝子,總不能為了搶班奪權,不顧老子死活吧?
李弘頓時哭笑不得。
這段時間,李弘滿腹心思都撲在家丁隊那邊,都把賭約的事情給忘了。
要不是今天老爺子搞這么一出,李弘還真想不起來。
況且,就李家原來那點家業,以李弘如今的經濟體量,李弘還真看不上眼。
如今,眼看老爺子一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的樣子,李弘暗暗搖了搖頭。
自己以前還真錯看了老爺子,都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童心未泯,玩起了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游戲。
既然如此,索性戲弄戲弄老爺子。
念及于此,李弘忙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父親,既然你病成了這樣,正該好好靜養一番才是。酒店、酒坊那邊,你以后就不必操心了,孩兒替你打理就是了。”
“你!”李之榮一聽,身子陡然繃直,騰的坐了起來,死死的盯著李弘片刻,然后,右手一把抓起枕頭,朝李弘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