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褎死死地盯著郎中的每個動作,直到郎中將兀魯黑后背的兩處箭簇取下,完顏褎臉上的表情,才有稍許緩解。
“箭有毒。”郎中忽然說道。
完顏褎頓覺胸口如遭了一記重錘似的,身子不禁搖晃了下。
很快,完顏褎就釘住了身子,但那張臉則是陰沉的嚇人,一字一頓的說:“救不活他,殺你全家。”
郎中臉色大變,渾身一軟,癱跪在地上。
完顏褎不肯再說,也不愿多看,轉身就走了出去。
郎中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兀魯黑,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落,眉毛幾乎擰在了一起。
許久,郎中忽然眼睛一亮,急著說:“快,快,有法子了!”
也不知道郎中用了什么奇丹妙藥,當天晚上兀魯黑就醒了過來。
完顏褎大喜,第一時間趕來探望了兀魯黑。
此時,兀魯黑雖然臉色幾無血色,但眉宇深處已經多了幾分生機,尤其是后背箭傷,周邊的黑圈也縮減了不少。
完顏褎心里狂喜,轉過頭來,逼視著郎中許久,一字一頓的問:“你叫什么?”
郎中忙答道:“小的姓趙,名趙鈞。”
“用的什么方子?”
“這方子乃是先祖傳下來的......”趙郎中趙鈞偷偷看了一眼完顏褎,雖然沒有往下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既然有此良方,為何不早早拿出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完顏褎一張臉陡然布滿殺氣,一雙眼睛如鷹隼似的,死死的盯著趙鈞。
“這......”手足無措的趙鈞,忽然一咬牙說:“家父當年偏愛幼弟,亡故之前,將不少精妙的醫術,悉數傳授給了幼弟一人。
去年幼弟暴亡,家中再無別的男丁。
小的在整理幼弟遺物的時候,無意之中發現了這個方子,但卻不知道好用不好用,也從來沒有機會試過。
本來,小的是斷不敢拿這種沒把握的方子來治這位將軍的。
只是......只是.......”
趙鈞偷偷看了一眼完顏褎,接著說:“小的逼于無奈,唯有冒險一試,沒想到果然有了靈驗。”
完顏褎聽了,臉色頓時和緩了下來,望著趙鈞,徐徐的說:“如果兀魯黑將軍真的轉危為安的話,必有重賞。”
卻并沒有逼問方子的內容。
畢竟完顏褎熟知漢人的文化,倒也知道,一些祖傳的秘方,你逼著人家拿出來,那可是等同于殺人父母。
趙鈞聽沒有被逼問秘方,頓時松了口氣,忙道:“大人放心,這方子肯定管用!”
“這幾日,你就一直住在縣衙里吧。”完顏褎說完,起身而去。
趙鈞聽了忙道:“是。”
接下來兩日,趙鈞每日早晚兩次,準時給兀魯黑換藥。
而兀魯黑的精神狀態,也日益好轉。
完顏褎每日都來探望幾次,眼看著兀魯黑恢復很快,內心深處對趙鈞最后的一點猜忌,也終于逐步消逝。
第四日下午,曹方正與大娃在門廳下插科打諢,趙鈞卻徐徐走了過來。
曹方笑著與趙鈞打了招呼,畢竟趙鈞也在章丘縣多年,曹方等人都熟知他。
況且,趙鈞又是章丘縣出了名的神醫,這層特殊的身份,更是讓曹方等人對其增添了幾分尊重。
“今晚幫我離開縣衙。”趙鈞忽然低聲說道。
曹方臉色微變,隨即笑著說:“完顏大人有令,我們要是敢亂來,會死全家的。”
“你要是不幫忙,我現在就讓你死全家。”趙鈞雖然臉上依舊掛著淡定的表情,但語氣卻很嚴峻。
曹方笑了笑,沒有說話,顯然在琢磨著這個老郎中忽然蹦出這么句話是怎么個意思。
“蔣青是你們幾個下的黑手吧。”趙鈞忽然拋出了一句。
曹方面色不變,一側的大娃卻微微變色。
趙鈞不等曹方回答,低聲又說:“蔣青、楊泉尸體拉回來的時候,我在縣衙外面可也看見了尸體的模樣。
我雖然是一介郎中,但這么多年,也沒少醫治各類刀劍之傷。
蔣青的致命傷是怎么來的,瞞得過別人,卻休想瞞得過我!”
曹方聽了,臉色微變,盯著趙鈞的眼神中,也接連變幻數次,顯然在權衡是殺人滅口,還是選擇息事寧人。
趙鈞卻接著說:“先是知縣黃錦輝一改常性,死于非命;緊接著楊泉、蔣青前后兩任都頭同時斃命。
要說這里面沒有問題,鬼都不信。
而放眼整個章丘縣,當時能做出這么大手筆的人,除了李家公子,再無他人。
雖然,我不知道李公子究竟是如何籌劃此事,也不知道李家公子與你們到底有什么關系。
但現在來看,完顏大人顯然與李家公子勢同水火。
如今,完顏褎馬上就置我于死地,放眼章丘縣,再無我的容身之地。
只有盡快出城,投奔李家公子,或許還可以憑借我這一身醫術,謀取一個容身庇護之所。
因此,今天晚上,你們不論如何也要將我與我的家眷送出城去!”
曹方、大娃臉色接連變幻數下,等到聽趙鈞說完,曹方盯著趙鈞問:“你不是已經醫治好了兀魯黑了嗎?”
“鋤奸盟的毒藥,豈是說醫好就能醫好的?”趙鈞冷冷一笑。
“那兀魯黑現在......”曹方下意識的看了看屋里。
“只不過是被虎狼之藥,暫時壓住了毒性。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日一早,虎狼之藥的藥性一過,兀魯黑的毒性將會極其猛烈的反彈。
屆時,兀魯黑必死無疑!”
曹方聽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什么叫殺人于無形,這才叫殺人于無形。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提早出逃?你就不怕今晚有什么變故,出不去城嗎?”曹方又問。
趙鈞低聲說:“完顏大人猜忌心重,這兩日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卻始終都在暗中盯著我。
因此,我哪里還敢有什么異動!
如今,兀魯黑眼見著身體即將康泰,完顏褎的戒備也去了大半。
今晚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好算計!”曹方低聲贊嘆,接著說:“今晚子時,到后院的茅房來,到時候自會有人接應你出逃。”
說完,曹方、大娃等人就轉身而去。
“可別忘了我的一家老小。”曹方趕緊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