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峽慘敗,我要負主要責任。”李弘嘆了口氣,徐徐的說。
當李通將整個過程一五一十說完以后,整個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眼看辛棄疾又要發飆,李弘卻制止了辛棄疾,主動將這份責任攬了過來。
“我過分看重金銀的力量,卻忽視了隊伍的長遠發展。”李弘徐徐的說:“長此以往,即便不在斷頭峽吃這個虧,以后也會在別的地方吃一次大虧。
斷頭峽之戰,也算是給我們敲響了一記警鐘。
只可惜了那二十四名白白犧牲的兄弟了!”
辛棄疾深深的呼了口氣,凝視著李弘,一字一頓的問:“那你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李弘徐徐的說:“犧牲的兄弟,按照定下的慣例,好生做好善后之事。
幸存的二十名兄弟,每人杖責二十,每人撰寫一份自省文書。
李通、鄭強二人,全部停止現有職務,各杖責三十后,關閉在禁閉室里深刻反思。
二中隊所有應得獎勵,一概停發,隊務也由你我親自接管。
傳令整個家丁隊、輔兵隊、治安巡邏隊,圍繞斷頭峽一戰,認真的檢視一下自身存在的問題......”
辛棄疾忍不住打斷:“別的倒還好說,治安巡邏隊里,可有庫勒擦的部族......”
李弘微微一怔后,篤定的說:“無妨。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絕不能給他們一種外人的感覺。”
辛棄疾點了點頭。
“至于我......”李弘深吸一口氣說:“杖責五十吧。”
辛棄疾陡然變色,難以置信的望著李弘,雖然沒有說什么,但那神情,分明是在說,就你這小身板,五十軍棍下去,你恐怕要半條命都搭進去。
“公子,萬萬不可啊!”孫沖、趙陽等人一聽急了。
“公子,都是我們的錯,你怎能替我們受責!”李通、鄭強伏在地上,拼命的把腦袋往地上扣去。
屋子里刷的跪倒一片,紛紛哭求起來。
李弘站定身子,態度無比的堅決:“家丁隊成立那一天起,我就說過,我們的家丁隊有三個不一樣!
其中之一,就是你們雖為家丁,但絕非奴仆,我們所有人都互為兄弟!
夜課之上,我也一再說過,我們要打造一支不一樣的軍隊。
總有那么一天,我們將縱橫天下,所向披靡!
而要想走到那一天,首先就要我們上下一條心,所有人都要守規矩,不論是誰,犯了錯都要受到懲處。
哪怕是我,也絕不能例外!
如今,我們連章丘縣都還沒走出去,就要搞特例了嗎?
如此,我們還能走到濟南府嗎?還能馳騁整個山東嗎?何時才能收復北方!
我意已決,此次戰敗,的確是要由我來負主要責任,我不受杖責,誰受杖責!”
說到最后,李弘的目光定格在辛棄疾身上:“辛指揮覺得呢?”
辛棄疾的喉嚨哽咽了下,隨即一咬牙,厲聲喝道:“準備行刑!”
張安平如今可謂是李家作坊的大管家,手底下自有一套十分成熟的團隊。
再加上仗才剛剛打完,一具具冷冰冰的尸體、血淋淋的人頭都擺在那呢,戰果的權屬大體上沒有什么爭議。
零星的一點爭議,也很快就被搞定。
獎賞核對清楚,張安平一聲令下,一箱箱的金銀被搬了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地上。
剛剛胡吃海喝完了的人們,正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排著隊,在各自所屬的序列里領取賞錢。
當渾身血淋淋的李弘被抬出軍營、途徑此處的時候,鬧哄哄的院子頓時安靜下來。
數千道目光齊刷刷的聚焦在李弘身上。
啪的一聲,不知道誰率先一把將銀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刷的一聲抽出刀子,惡狠狠的沖了上去。
“誰打的恩公!老子殺他全家!”
張安平也勃然變色,快步跑到跟前,忙問:“出什么事了!”
李弘此時已經昏厥過去了。
畢竟,李弘的身子骨怎能與家丁隊們那些長年累月訓練的人相比,五十軍棍下去,也是要了他半條命。
這還是軍法官偷偷使了巧勁的結果。
要不然,李弘所受的傷會比這更嚴重。
張安平死死的盯著李弘,逼問著。
孫沖渾若不見,一招手,制止了蜂擁而來的重人,大聲的說:“諸位不必憂心,公子乃是自愿受此杖責的!”
眾人聽了一怔,有點懵了。
好端端的,自愿找棍子抽?
孫沖大聲的說:“諸位有所不知,連續數日,其實公子的心里,始終在痛苦的煎熬!
不為別的,要不是因為公子一不小心得罪了那完顏褎,豈會招來這場兵災?
同是大金人,卻刀兵相見,血戰數日,死傷無數,引來天下側目。
如此,于上,有負天子隆恩;于下,也愧對那些死難的兄弟!
公子為此,深為自責,已上奏天子,自請懲處,并愿意先杖責自己五十軍棍,以安亡靈。”
眾人聽了,頓時炸了鍋。
“這算什么話!”
“這跟恩公有什么關系!”
“要不是完顏褎那狗賊,哪會有這么多的事!”
孫沖朝眾人拱了拱手,制止了眾人,沉聲說道:“事已至此,諸位不必多說了。某先送公子去調養去了。”
“那就有勞了!”
“可要囑咐恩公一定要好好靜養!”
“完顏褎那狗賊,哪天惹惱了老子,老子不一刀捅死他,就是狗娘養的!”
孫沖卻已將李弘送回了房中。
眾人氣呼呼的領取了賞錢,一邊痛罵著完顏褎、兀帶等人,一邊散去了。
城樓之上,完顏褎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正要擦擦鼻子,哪知鼻子一酸,又是接連打起噴嚏來。
頓時,完顏褎噴嚏不停、鼻涕橫流。
一側的江強趕緊將手帕遞了上去,滿臉諂媚的說:“大人,城樓上風大,大人一定是著涼了。”
另一邊,陳輝也趕忙說道:“是啊是啊,大人身體要緊,還是先回縣衙好好的調養調養吧。”
完顏褎擦拭干凈了鼻子,依然覺得鼻子酸酸的難受。
難道真的著涼了?
完顏褎盯著身前一人,寒著臉問:“兀帶真的留在李家作坊里養病了?”
這番話問出,完顏褎的一雙眼睛,簡直是要吃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