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茶肆里,幾乎已遍布尸體。
只有零星的尸體,倒在了茶肆外面。
撲鼻的血腥味道,已經令人幾欲作嘔。
尸體四周,嗡嗡亂轉的蒼蠅,更是讓人幾欲崩潰。
孫正泰也好,庫勒擦、沈通判也罷,都是見過世面的,一見了這場景,心里的震驚無以復加。
“這......”孫正泰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李弘:“賢侄,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畢竟,女真人的戰力本來強悍。
但看這現場情況,所有的女真人都是被一擊斃命,根本沒有半點還手的樣子。
而且,還都死在了這么狹窄的區域......
“這家茶肆,多半是黑店......”李弘嘆了口氣說:“這些人,應該都是先被下了蒙汗藥,失去了反抗能力,稀里糊涂的就被殺死了。”
孫正泰聽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那叫一個精彩。
自己治下的轄區,竟然有這么一個驚悚的黑店,這一旦傳播出去,對自己官聲的打擊,不可謂不重。
孫正泰忽然有些后悔將李弘請來了。
李弘來了,倒無所謂。
但李弘一來,聞訊的庫勒擦十之八九也要跟著來。
而庫勒擦一來,自己即便是想把這件事悄無聲息的壓下,或者是修改一下這件事的性質,恐怕也是不能如愿了。
念及于此,孫正泰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庫勒擦。
只見庫勒擦此時正黑著臉,死死的站在那里,右手緊緊的握住刀。
顯然,庫勒擦心里的怒火,已經聚集到了極致,隨時都可能會爆發出來。
只不過,庫勒擦在拼命抑制罷了。
畢竟,在庫勒擦看來,女真勇士可以死在沖鋒的路上,可以死在被敵人刺殺、雙方來往搏斗的過程中。
但是,如此稀里糊涂的死去,連最起碼的勇士尊嚴都未能保障,算怎么回事?
這簡直是女真勇士莫大的恥辱!
庫勒擦心里,對此自然是滔天怒火,難以抑制的了。
“來人!”孫正泰陡然沉下臉,厲聲喝道:“火速查一下這家黑店的情況!看看,究竟有多少無辜百姓平白丟了性命!”
事已至此,孫正泰即便心里再是不愿,也要拿出一個態度來了。
李弘卻搖了搖頭說:“要是我所料不錯的話,這家茶肆原本不是黑店。
只不過,這一百金兵路過的時候,事先就變成了黑店。”
孫正泰面露驚恐:“你的意思是,這家黑店,是沖著那一百金兵來的?”
李弘點了點頭說:“該當如此。”
“可是......”孫正泰沉吟著說:“往常金兵在此路上來往,也是常有的事。
為何這次偏偏......”
李弘搖了搖頭說:“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沈通判沉吟片刻,忽然說:“也許,這一百金兵手里,有什么要緊的東西;
或者,這一百金兵,保護著什么要緊的人物......”
孫正泰聽了,猛然間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糟了!”孫正泰沉聲說道。
“怎么了?”李弘忙問。
孫正泰的臉色,早已慘白,顫聲說道:“如果本官所料不錯的話,這一百金兵,多半是護佑著葛王妃......”
畢竟,孫正泰的身份擺在那呢,王公公去泰安軍傳達金主完顏亮的旨意,要求烏林答氏即刻進京入宮這件事,孫正泰早已知道。
如今,看著眼前這副慘景,再加上李弘、沈通判的言語“誘導”,孫正泰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件要緊的事情。
一想到這可怕的情況,孫正泰幾乎要崩潰了。
雖然,他逼于無奈,曾經“被迫”發動故舊彈劾了完顏褎。
但這并不代表他真的想跟完顏褎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畢竟,完顏褎的恐怖,孫正泰心里明鏡。
尤其是,那葛王妃烏林答氏,可是當今圣上點名要的女子。
結果,那葛王妃烏林答氏,忽然好端端的在自己的轄區出了事,而且還連帶著一百名金兵稀里糊涂的窩囊死去。
事發之后,自己將要承受葛王與圣上雙重的重壓。
如此重壓之下,自己便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想到這可怕的后果,孫正泰顫顫巍巍的,身體都要站立不住了。
李弘忙一把扶住孫正泰。
孫正泰這才勉強支撐得住。
“賢侄......”孫正泰顫顫巍巍的問:“這可如何是好啊。”
要不是礙于那么多官兵在跟前,孫正泰都恨不得跪在地上給李弘磕頭了。
饒是如此,孫正泰一行老淚,也已經滾滾流下。
他是真的著急啊。
李弘嘆了口氣,沉聲問道:“知府大人真的確定,這一百名金兵護佑的,乃是葛王妃?”
孫正泰機械的點了點頭:“十之八九錯不了。”
李弘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庫勒擦。
卻見本來怒爆的庫勒擦,此時此刻的臉色,竟然莫名的緩解了一些。
畢竟,庫勒擦與完顏褎的仇怨擱在那呢。
饒是如此,庫勒擦一想到一百名女真勇士這么窩窩囊囊的死了,依舊是氣不打一處來。
“賢侄,究竟如何是好啊!”孫正泰緊緊的握著李弘的手說。
雖然,他也知道,李弘與完顏褎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完顏褎出了事,李弘肯定會在一旁拍手叫好。
但如今可是關系到自己的官聲、自己的身家性命,孫正泰已經別無他路,只好厚著臉皮哀求李弘,希望李弘能夠給他指點出一條生路來,好讓自己能夠解套,就此逃出生天。
李弘沉默片刻,徐徐的說:“事已至此,當務之急,該是先火速派人去葛王那里,探問一下情況。
如果,葛王妃依然好好的在那里,那知府大人就不必如此憂愁了。
如果,葛王妃真的是被劫掠走了,或者已經丟了性命了,知府大人只好再想辦法,如何與葛王勠力同心,一起救人或者報仇了。”
孫正泰卻顯得很是遲疑:“這......萬一是后者的話,葛王能饒的過我?”
李弘深深的看了一眼孫正泰:“事已至此,遮掩是注定遮掩不過去的。
知府大人便是不派人去報信,恐怕葛王也很快就會接到消息。
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動去報信。
如此,顯得此事與知府大人毫無關系。
相反,知府大人要是不去報信的話,葛王生性多疑,沒準會生出一些別的念想來呢。”
孫正泰一凜,別的念想......
瞬間,孫正泰心里浮現出數個“別的念想”。
想到那一個個可怕的結局,孫正泰再也不敢遲疑,厲聲下令,即刻派人快馬去見完顏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