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著趙通判,臉上的神色也經歷了震駭、驚訝、了然最終到膜拜的轉變。
原來還可以這么玩?
反正注定打不過那李家小賊,直接棄城跑路吧,不但金國朝廷很可能會秋后算賬,而且也對不起這濰州數十萬的百姓。
最最關鍵的,大家都是讀圣賢書的,多多少少要點臉面,直接棄城跑路,實在是有損官聲。
既然如此,不如虛張聲勢的拉開架勢,集結三萬人馬,與那李家小賊硬橋硬馬的干上一架。
而在場的諸位,則趁著這個間隙,趕緊悄悄的收拾家私細軟運走。
到時候,要是前線的官兵天神下凡打敗了李家小賊,那自然是我等指揮有方。
要是前線的官兵吃不住勁徹底潰敗,那么大家伙就趕緊跑路就是了。
如此,豈不是既保全了官聲,對得起百姓,還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簡直是皆大歡喜!
想到這些,在場的眾人對趙通判徹底膜拜了。
“趙兄果然高屋建瓴,見識也遠在我等之上!”
“我濰州府有趙兄這樣的大才,區區李家小賊,又有何懼?”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用最肉麻的話,表達對趙通判的感激之情。
至于那即將奔赴前線的三萬官兵究竟會死多少、傷多少,又有誰會關心這些呢。
畢竟,那是一些沒讀過書的苦大兵,他們的賤命,又豈能與我們讀圣賢書的人相提并論呢,國家養他們一場,現在也是他們捐軀報國的時候了。
“此戰,該由誰來指揮?”這時候,一人忽然問道。
瞬間,整個屋子的氣氛,顯得格外的詭異。
既然明知道三萬官軍多半要戰敗,那么此戰的前線指揮將領,可就有極大的人身危險了。
畢竟,一旦真的崩盤了,到時候兵敗如山倒的情勢下,人家可不管你是大頭兵還是將官,刀劍面前一律平等。
更何況,即便指揮的將領僥幸保住性命,但三萬敗給了三千這樣的慘敗,不但對個人的聲譽是個巨大的沖擊,而且金國朝廷過后肯定會追究責任。
可以說,這場戰斗的前線指揮,注定是一口超級大黑鍋。
越來越多的人,把目光落在了趙通判的身上。
畢竟,官場上可一貫有個習俗,就是誰提出的問題誰負責。
既然是趙通判提出的這么精妙的計策,那按照這個習俗來說,自然要由趙通判全權負責這個計策的執行了。
趙通判深吸了一口氣,求救式的望著徐輝。
徐輝深吸了一口氣。
老實說,趙通判剛才那個妙計,也徹底讓他心里橫亙許久的大石頭徹底落了地。
因此,于情于理,他總不能把這口超級大黑鍋扣在趙通判的頭上。
畢竟,別的不說,萬一趙通判惱羞成怒了,以趙通判的精明老道,既然能想出這么一個坑了三萬官兵的陰招,自然也能想出坑了在場諸人的陰招。
因此,本著穩妥起見,徐輝決定拉趙通判一把。
“諸位,雖然那李家小賊兵馬精悍,但咱們官府卻也有兵力優勢,即便我等另有所謀,也不能就此拱手認輸!”徐輝滿臉肅然的說:“所以,我們要全力想辦法打贏這一仗。
而要想全力打贏這一仗,此戰的指揮至關重要!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我們都是一些文官,哪里懂什么兵法?
專業的事情,必須要由專業的人來做!
要是由我們這些外行來指揮三萬大軍,豈不是等同于兒戲?
如此,既對不起三萬將士,也對不起朝廷、對不起百姓!
因此,本官提議,應遴選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將來指揮此戰!
這樣,即便我們最終真的打輸了,那也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
至少我們都盡力了,到時候不論誰問起來,我們也問心無愧!”
眾人聽了紛紛附和:“知府大人所言極是!”
“下官以為,濰州指揮使陶強帶兵多年,熟知兵法,深諳韜略,乃是不世出的將才,由其指揮此戰,區區小賊何足道哉!”
“說的是!某也久聞那陶指揮的大名!陶指揮不但在咱們濰州,便是在整個山東乃至河南等地,也是威名遠揚!”
“放著如此良將而不用,算怎么回事!”
徐輝撫掌大笑:“本官也以為陶指揮乃是不二人選!既然諸位都這樣認為,那此事就這樣定了!”
這時候,卻聽那趙通判試探性的問:“知府大人,那陶指揮可三個月前就賦閑在家了......”
徐輝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原來,那陶強生性耿直,又仗著資格老,因此平時對徐輝也不大尊敬。
徐輝早就對此很有成見,卻礙于陶強在軍中頗有威望,因此一直引而不發。
四個月前,徐輝深感濰州境內的民軍愈發呈現星火燎原的勢頭,要尤其是隨著德州、濟南等地徹底變色,要是再不趕緊把這濰州的民軍彈壓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要卷鋪蓋跑路了。
于是,徐輝便嚴令陶強率兵出擊,限期一個月內務必將民軍全部驅趕出濰州境內。
那陶強雖然帶兵多年,但思維老化,即便有兵力優勢,但面對游擊隊那種打法,又如何應付得了?
開始的時候,陶強還是興致勃勃的呢,但那游擊隊一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戰術下來,偌大的官軍很快就強的拖瘦、瘦的拖垮。
一個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陶強大軍非但沒有取得任何像樣的戰果,反而連戰損帶病倒,總計折損了近兩千人,卻總計殺傷游擊隊也就二三十人。
尤其是,官軍一路下來,四處擾民,搞得民怨沸騰,不少百姓反而更加堅定了幫助游擊隊的決心。
無奈之下,陶強只有黯然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結果撤退途中,由于官軍一心回家,又被游擊隊逮住空隙狠狠地追打了三次,又折損了一千多人。
陶強好不容易率軍返回府城后,二話不說,不等那徐輝申飭,立即將將印送到府衙,然后直接卷鋪蓋回家賦閑去了。
而那徐輝也樂得少了個礙眼的,對此自然沒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