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將?!”蕭遠驚道,差點原地蹦了起來。
“居士認識我?”許子將說道,一邊取了茶杯,在鍋里舀了茶湯,分與眾人。
“不認識,不認識,只是在洛陽時有聞過道長大名。”
許子將笑瞇瞇指了蔡邕道:“今日本約了伯喈來此聽琴,諸位不妨一起,賢侄女,你且先看看此曲譜。”說罷,便從案前拿出一卷帛,交予蔡文姬。
蔡文姬接了過去,也不說話,便展開細細看了起來,一旁王青也湊著一起看了入神。
這邊許子將繼續說道:“伯喈兄,前日聽聞你有牢獄之災,我便往長安來了,這邊才到長安,卻又聽聞你安然無恙,差人來請你,卻拖了這么多日才來。”
蔡邕道:“說起此事,還要謝謝你眼前這位蕭將軍,若不是他,我早死在昭獄里了。”
蕭遠越聽越不是滋味,便也打趣道:“蔡大人還記得是蕭某救了你啊,這幾月來,也不見蔡大人登門說個謝字,便是今日見了,也未有只言片語,若不是道長問起你,我還當是我欠了蔡大人五兩銀子呢。”
許子將聽了這話,不禁哈哈大笑,手指了蔡邕道:“伯喈這可是你的不是了,讓年輕后生笑話了。”
一旁蔡文姬雖然專心看著曲譜,卻也羞紅了臉,不知所措。
蔡邕聽了,面上實掛不住,朗聲道:
“此事確實乃我失之于義,救命之恩,不可不報,這樣吧,我家中尚余藏書四千余卷,你哪日來我府上,任爾取之。”
蕭遠一聽,這哪跟哪啊,這一屋子破書也不能當飯吃,前世讀書已經讀得夠多了,好不容易穿越了,還要一屋子古書來作甚么,正擺手拒絕,一旁許子將急道:
“好你個蔡伯喈,我幾次欲到你藏書閣一觀,你都扭扭捏捏不肯,如今竟如此大方,竟任人取之。”
蔡邕見蕭遠頗有不豫之意,慨然道:“老夫平生,把此四千藏書看得為比性命還重要,實為天下至寶,你若不要,便沒有了。”
許子將道:“要,要,我替他要了,后生,你且要來,我拿一樣東西給你換。”
“這也可以?”蕭遠目瞪口呆地看著蔡邕和許子將二人,見蔡邕也未作表示,似乎是默許了,便問道:“倒不知道長用何物交換。”
許子將神秘兮兮地說道:“你若是替我取一卷書來,我便贈你一卦,如何?”
蕭遠聽了,白了一眼,心想這許子將還真會空手套白狼,這和蔡邕一唱一和,竟然把救命之恩換作了一次算卦,忍不住道:
“道長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好,長安東市陳瞎子算一次卦只要五十文,我與蔡大人可有救命之恩,你卻區區五十文把我打發了,不換,不換。”
許子將聽了,佯怒道:“我昔年作月旦評之事,多少世家大族來求我開口,何止區區五十文,一次三五百兩也有,豈可相提并論。”
三人正吵鬧間,那邊蔡文姬道:“許道長,我看好了,可以一試了。”
“好,好。”許子將拍手道,我自創此曲后,從江東走到長安,卻一直未有人能彈奏出曲中之意境,今日卻要聽聽賢侄女之手藝。”
蔡文姬把琴取了,置于案前,先略調了調音,竟不用再看曲譜,便開始彈奏起來。
這是蕭遠第二次聽蔡大才女彈琴,第一次聽了之后胡謅了幾句,吃了蔡文姬幾番白眼,現在又聽,卻仍如牛嚼牡丹,不知其意,曲方奏響,蔡邕、許子將便如神游天外,閉目細聽,連王青、小嬋這般不通樂理之人都聽得入神,只蕭遠略有些不耐煩四顧張望,好不容易挨到結束,蕭遠忙拍手道:
“好聽,好聽。”
不料蔡文姬直言道:“蕭將軍方才四顧張望,恐是一點都未曾聽進去,如何說得上好聽呢?”
蕭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山野小民,不通樂理,只覺得好聽。”
不料蔡文姬仍不依不饒地問道:“前次蕭將軍曾說我琴聲之中蘊含悲意,卻不知今日如何?”
一旁許子將道:“琴聲中蘊含悲意都能聽出來?莫非蕭將軍也是精通樂理之人?”
蕭遠道:“哪里,哪里,是我胡謅,今日叨擾多時,我便告辭了。”
蔡邕見蕭遠要走,忙道:“且慢,今日既然遇見,我還是有幾句話要說與你。”
蕭遠見蔡邕說得鄭重,便道:“蔡大人有何教誨,蕭某洗耳恭聽。”
蔡邕道:“蕭遠你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又手握重兵,實非善事,我勸你當知進退,先修身養德,多讀圣人之書,勿要重蹈那董賊、呂布之禍。”
此話一出,許子將倒是神色如常,一旁蔡文姬卻臉色一變,不安地偷看了看蕭遠的反應。
蕭遠靜默半晌,忽然笑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圣人果然說的沒錯,前日若不是我,長安軍民早已生靈涂炭,漢室幾不復存于世,如今長安仍強敵環視,危如累卵,蔡大人卻想讓我退往何處?”
蔡邕見蕭遠面色不善,仍強辯道:“一人權傾天下,非漢室之福,天子之福,蕭遠你只需分出兵權……”
蕭遠聽了,一陣頭痛,這才明白自己的岳父大人為什么一定要把這蔡老頭關進詔獄,實在是太不識時務又難纏了。
蕭遠實不想再多糾纏,忙伸手制止了還在喋喋不休的蔡邕,起身道:“青兒、小嬋,我們走。”
蔡邕見蕭遠完全聽不進去,只不住搖頭,一旁許子將卻如幸災樂禍般笑看著蕭遠道:“蕭居士可記得再來,下次炒好茶了我請你。”
蔡文姬起身,蕭遠擺了擺手示意蔡文姬不必相送,又對著仍坐著搖頭嘆氣的蔡邕道:“早知道不救你出來了。”說罷,便攜著王青、小嬋氣呼呼地走了。
蕭遠急匆匆出了院門,王青和小嬋后面慌忙跟上。
“相公,別生氣了嘛……”
蕭遠一聽,看了一臉緊張的王青,不禁笑道:“是啊,我今日和青兒來此地消遣,實不該因這倔強的蔡老頭幾句話便壞了大好心情,走,我們繼續登高望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