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山,抬頭便見一座莊嚴的廟宇矗立在山腰。
“小侯爺,小頻有些力乏,不如去那邊的弘福寺歇歇?”
小頻確實有些氣喘。
“也好,聽說這弘福寺極其靈驗,小頻姑娘若是有什么心愿,上去求上一求,說不定便能心想事成。”
朱平安笑道。
四人順著石階而上,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那山門之前。
進到寺中,小頻說是去找僧人施些香火錢,便和離劍去了偏院。
朱平安帶著來福,東逛逛,西逛逛,來到了大雄寶殿。
還未進殿,朱平安便瞧見一個女子跪在正中的蒲團之上,似乎正在向菩薩祈福。
光是看那背影,朱平安便有一種感覺,這一定是個絕代佳人。
朱平安想起剛才那姓許的小紈绔,心道,“不如上前搭訕一番,也好讓你們知道,真正的紈绔是如何撩小姐姐的……”
就欲進殿,他心中忽然記起一事,剛要跨過門檻的一只腳又縮了回來。
“來福,過來。”
來福聞聲過來,朱平安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
來福聽完,面露為難之色,“少爺,這……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少爺讓你去你便去,哪有許多啰嗦。”
朱平安作勢要打。
來福無奈,只好快步的進到殿中,在那女子旁邊跪了下來,不知道低聲說了幾句什么,忽然一側身,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旁邊那女子說道,“小姐,求神吶,求神好耶,神會保佑你……”
安靜,整個大殿無比的安靜。
預想中來福被武僧踹出殿外的畫面并沒有出現,朱平安暗自嘆了口氣,看來我真的是想多了,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這時,那女子卻悠悠的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清冷,“神會不會保佑我,小女子不知道,因為小女子本就不是來求神的。今日小女子在這里,乃是專程候著小侯爺。”
說完那女子站起身,緩緩的轉了過來,福了一福,“小女子秦惜惜,見過朱小侯爺。”
朱平安定睛一瞧,見那女子生得極為俊俏,容貌更甚小頻,只是一張俏臉顯得有些冷清,似乎掛著一層的霜雪。
“哦?不知秦姑娘為何要等本侯爺?”
對于秦惜惜的出現,朱平安似乎并沒有太過意外。
從第一日相識小頻,到與朱守文的談話,再到今日相請來西山來看紅葉,這一切都表明,小頻結識他,定然是另有目的。
看來這謎底,今日便要揭曉。
秦惜惜依舊是冷冷清清的表情,“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惜惜的寓所就在后院,煩請小侯爺移步。”
朱平安沒有猶豫,跟著秦惜惜往后行去,卻示意來福留在前殿。
彎彎折折,往后行了約里許路,轉出了弘福寺的后門,來到一條山澗旁。依山建著幾間草廬,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孩童,正在廬前念書。
見到有人前來,那孩童收拾書本,轉身就要進屋。
“阿弟,來見過小侯爺。”
秦惜惜喊道。
見阿姐叫自己,那孩童無奈,悶著聲向朱平安行了一禮,轉身便進了屋。
“小侯爺請坐,惜惜給你煮茶。”
秦惜惜請朱平安在一張石桌旁坐下,將一壺香茶放在小火爐上,不一會兒,便有香氣溢出。
“好茶……”
朱平安微微抿了一口,便覺滿口生香,一口飲盡。
“惜惜為何相請侯爺到這里,小侯爺不覺奇怪?”
秦惜惜又給朱平安倒了一杯茶。
“姑娘既然費了許多心思,將本侯帶到這里,自然有話要說。我又何必心急?”
朱平安輕輕抿了口茶。
“小侯爺心思靈巧,惜惜這小小的手段,自然瞞不過。其實今日請侯爺前來,是惜惜有事相求。”
秦惜惜輕嘆了一口氣,面上帶著些許戚容,開口說道。
沒等朱平安開口,秦惜惜接著又道,“小侯爺想必聽說過七年前南越國的那件禍事……,不錯,惜惜便是那樁禍事中逃出來的南越公主,里面讀書的便是惜惜的幼弟秦重。”
七年前朱平安不過十歲上下,南越的那樁禍事也聽安樂公提起過,不過卻不是知之甚詳。今日聽秦惜惜突然提起此事,又自承身份,心道這件事絕非一般。
“愿聞其詳。”
秦惜惜又嘆了口氣,似乎在回想那些往事,過了盞茶功夫,才悠悠的開口。
南越國在大正的南邊,大正還未開國便已經存在。至大正太祖登基,已傳國三百余載,經歷了十三位主子。
大正開國后,當時的越帝,也就是秦惜惜的父親,見大正國勢強盛,便上表稱藩,愿意永為大正的臣屬之國。太祖自然高興,賞賜了不少財物。
誰知道,七年前,南越的權臣儂天高發動政變,一夜之間將南越皇族秦氏殺的血流成河,越帝也不幸遇難。
只有太子秦立在忠臣離家的舍命保護下,帶著妹妹秦惜惜與幼弟秦重逃了出來,一同逃出來的還有離劍與秦惜惜的侍女小頻。
五人一路輾轉,吃盡了苦頭,才來到大正的京都城。
太祖聞聽此事,不由得大怒,便讓鎮南將軍白璟帶兵出征,以為秦氏復仇。
不承想,白璟到了南疆以后,儂天高搜刮了無數的奇珍異寶,還有一批絕世美女,進獻給白璟。
白璟打仗是把好手,為人卻極其貪婪。得了這么多的好處,便上奏太祖,說南越已成定局,如是反復只怕會引起邊疆不穩,不如順勢而為,封儂天高為越帝,以定邊疆。
此時白璟手握重兵,加之西秦在邊疆一直蠢蠢欲動。太祖思忖良久,為了朝廷的大局,便默許了白璟的奏章。只是冊封一事,被擱置了起來。
從此,儂天高便以國主自稱,在南越獨行專斷。
班師回朝,因平定有功,白璟被封為鎮南王。不過兩年,儂天高又上奏說是西秦入侵,太祖便派白璟南下,永鎮天南。
南越太子秦立見此情勢,知道復國無望,不幾年,便郁郁而終。
這弘福寺的主持曾與越帝有舊,秦惜惜便帶著幼弟及離劍與小頻,在寺后結廬而居,安頓下來。
可是這復國的心思,卻一直沒斷。
離劍苦習武道,他離家本來就是南越武道世家,是以數年間,竟讓他修至武道上品。
秦惜惜一直教小頻琴棋書畫,諸般女紅。
數月前,秦惜惜買通關系,讓小頻以清倌人入玉仙坊,伺機結交那些有潛力的少年豪杰。
只因秦惜惜很清楚,朝中的老臣,無人不懼怕鎮南王,想要指望他們幫助復國,只怕此生無望。
只有那些一腔熱血的少年,以后若是在朝中有出頭之日,恐怕還有幾分幫她們復國的希望。
直到朱平安出現,她們得知此人是太孫的伴讀,便立時改變了注意,要從他這里另辟蹊徑。秦惜惜很清楚,如是能得到朱守文的助力,那便勝過萬萬個少年才子。
只是秦惜惜沒想到,他們的這番所為,哪里能瞞得過朱守文的耳目。朱守文對她暗中搞的這些小動作很是不滿,便差鑒行司對她們暗中警告。秦惜惜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應該怎么做。
于是才有了小頻與朱平安乘轎同游的那一幕。
既是告知其他人,小頻已經心有所屬,讓其他人斷了念想。更重要的,是向朱守文表明態度,自己不會再讓小蘋借故結交那些青年才俊。
只是朱平安這條線,那頭連著皇太孫,是她復國的唯一希望,說什么也不肯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