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朱平安想起自己也是有多日未曾進宮,便決定第二日進宮去瞧瞧朱守文。
知道朱守文上午要在前殿召見群臣,處理政事,朱平安到晌午時分才晃悠悠的來到宮中。一路上,遇見那些貌美的小宮女,便說上幾句笑話。宮禁森嚴,也只有朱平安敢如此不守規矩,那些宮女被逗的樂了,又不敢放聲來笑,只好掩口輕笑著,快步避開。
到了上書房,朱守文居然早就在那里了。近些日子甚是太平,散朝便早了些。難得有些閑暇,朱守文也沒有批閱奏章,在看著一本閑書。
朱平安進來,請了聲安。
“小安子,你倒還舍得進宮來?本宮不傳你,你便在家躲著不是?”
多日未曾瞧見朱平安,朱守文也有些想念,卻故意將臉一沉,佯裝怒道,“本宮看你這伴讀的職司也別干了,今日便擬出旨意來。”
“殿下息怒。一來殿下朝政繁忙,臣不敢輕易來擾;二來臣聽了殿下的教誨,便在家中閉門讀書。”
朱平安知道朱守文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卻裝作一本正經的回道。
“讀書?”
朱守文印象之中,這個小紈绔從小到大,最怕的事就是讀書。此時聽說他在家中閉門讀書,怎會相信。
“本宮怎么聽說,你要改行當郎中,在家中開起了藥鋪?”
朱守文也不再板著臉,笑問道。
“臣前些日子遇到一個奇人,傳給臣一本奇書,里面有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其中有些瞧病開藥之類的,臣瞧著甚是覺得有趣,便照著法子學了起來。”
其實朱平安正等著太孫問這件事情。
上次太孫沒問他為莫程治病的事,他心里老是覺得有些隱患,如今他乘機解釋一通,若是太孫相問,他也好自圓其說。
至于什么奇人,給他的是什么書,朱平安也沒有細說。他知道,修仙這件事情,暫時還是不要讓太孫知道的好。
好在朱守文也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只是換了認真的口氣,“這看病瞧醫之事非同兒戲,你可不能胡鬧,要是弄出人命來,本宮也保不了你。”
說道這里,朱守文有些嚴肅。
“臣不過是研究研究,哪敢真的給人家瞧病?至多不過,給那些太太小姐們瞧瞧婦科,殿下放心,這是瞧不死人的……”
朱平安連忙解釋。心里卻道,要是真的成為京都婦科圣手,聽上去也挺拽的。只是安樂公府的匾額若是換成了婦科圣手四個大字,自己那個當國公的老爹不知道會怎么想?
“婦科?”
朱守文聞言一怔,他從來未曾聽過這個詞,不過隨即便明白了朱平安的意思,哈哈一笑,“我說小安子,你可不要打著瞧病的旗號,去禍害人家黃花大閨女。”
朱平安隨口應承。
……
“對了,小安子,你有沒有聽說天狗食日之事?
朱守文忽然轉了話題。
“天狗食日?”朱平安回道,“這個臣還未曾聽說。”
朱平安自然知道,天狗食日是日全食在古代的說法,卻不知道太孫為何有此一問。
“唉……,朝中好不容易清靜了幾日,欽天監唐虞卻不知道弄什么玄虛,說是近日京城會有天狗食日異象出現。”
朱守文臉色輕嘆了一口氣,用食指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
唐虞是欽天監的監正。
天象變化、星宿異常,這些在古代人看來都會影響國運氣數,故而設置欽天監這一機構,專門職司監看大自然的一切非正常現象。
天狗食日,也就是日全食,現代人都知道那不過是天體運行的自然現象,可是在古代,卻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而這件事情的最終解釋權,便掌握在欽天監手里。
朱平安知道太孫提起此事,定然還有后話要說。
果然,朱守文接著又道,“唐虞上奏皇爺爺,此番天狗食日來勢極兇,會大大影響我大正的運數。只有想些法子,才能禳災祈福,避兇趨吉。”
“其實在本宮看來,國運氣數什么的,冥冥中自有定數,哪是天象便能左右的?”
朱平安沒想到,太孫居然能有這般超前的意識,都有些樸素的唯物主義世界觀了。
“可是皇爺爺聽了之后,一直憂心忡忡。唐虞便擬定了一份名單,乘機進言,說是這些臣子八字犯沖,只有用他們的血來祭天,才會有所轉機。”
朱守文從案桌上抓起一張墨紙,往朱平安面前一遞,“啰,你拿去瞧瞧。”
朱平安順手接過,掃了一眼墨紙上的名字,便知道是什么狀況了。
他雖然從未參與朝政,卻瞧出那張紙上的名字,絕大多數都是太孫在朝中培養的后起之秀。
不過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一直想見他而不得謀面的京都府黃軒黃大人,居然也在其中。
“這是借著老天的名義,來排除異己啊。看來這姓唐的老兒不是什么好貨,要與太孫唱對臺戲呢。”朱平安心中暗道,“不過他一個小小的欽天監,獨自也不可能敢有這么大的動作。就是不知道他背后的主謀是誰?”
朱守文沒等朱平安想到,便直接給出了答案,“這唐虞,是禮部尚書陳布達的門生,而陳布達,是宰相劉汝長的同鄉。”
“看來這些牛鬼蛇神都等不急了。皇上還沒死,便開始上竄下跳,搞起動作來。”想著太孫有如此多的潛在敵人,朱平安也不禁有些頭痛。
“不過這劉汝長還真是個老狐貍。他知道那些樹大根深的不易搬倒,便挑了這些沒有根基的小幼苗下手,皇上那里也不會太心痛。而且就算皇上知道這些是太孫的人,也不敢拿自己的國運開玩笑。可對太孫而言,這便是挖斷了他親政的根基。
皇上與太孫,畢竟是他現時的最大助力,兼之他與太孫還有著一份情誼。朱平安暗中決定,要幫上太孫一幫,將他的那些小幼苗保留下來。
何況京都府黃軒那老頭子,也算是給自己擦了不少屁股,小侯爺恩怨分明,順便幫他一把,也算是還他個人情。
“殿下,這天道最是無常,誰能說的準呢?我看你也無須憂心,此事定然會有化解之法。”
想到這里,朱平安開口對太孫說道。
“哦?小安子,難道你有什么主意不成?”
朱守文看了朱平安一眼,隨即搖搖頭,心道,“唐虞既然說動了皇爺爺,此事幾乎已成定局。就算是本宮,也恐無能為力。一個小安子,能做什么呢?他的這句話,不過是要寬寬本宮的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