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知縣原名裘五,原本正是安樂公府上的門人,也能識文斷字。
安樂公將原任知縣扳倒以后,便將這坪縣知縣一職,給裘五謀了過來。也是讓他到這里,給自己看好田莊的意思。
裘五從一個門人,一躍而成為朝廷命官,自然對老公爺感激萬分。他也知道老公爺外放到坪縣的用意,到任以后,盡心竭力,維護好老公爺在這里的產業。
他又嫌裘五這個名字有些市井,便改作了裘武,聽上便威風很多。
今日聽聞有人到莊里鬧事,裘知縣自然比自己死了老婆還要著急,火急火燎的便趕了過來。
“裘大人,您來的正好……”
吳天祥見父母官到場,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若是在安樂公面前,裘知縣自然是畢恭畢敬。可是在這些莊戶人家的面前,官架子是要擺足的。
只見他踱著方步,背著雙手,一臉肅容,沉聲問道,“吳天祥,你請本官來,到底有何要事?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本官可要治你個不敬之罪。”
吳天祥知道他是在擺架子,心中暗罵了一聲人模狗樣,臉上卻仍舊堆滿諂笑,“小的知道大人公務繁忙,若無要事,哪敢勞煩你老人家的大駕?只是今日莊上有人鬧事,若是讓府里知道,定然要怪罪下來,到時候大人臉上也不好看。是以下人斗膽,請了大人的大駕,來主持公道……”
說完,又把朱平安帶著來福回莊之事略略說了一遍,那些細節之處,根本只字不提。
“好大的狗膽!鬧事居然鬧到這個地方……”
裘知縣勃然大怒,厲聲說道,“看來是不知道本官手中王法的厲害。鬧事之人如今在何處?”
“那個便是來福。坐著的公子哥,聽說是他在京都的主人……”
吳天祥連忙指向朱平安二人。
裘知縣一看,全場人都恭恭敬敬的站著,只有朱平安還大喇喇的端坐在椅子上,根本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不由得更是怒火中燒,心道,“大膽狂徒,在本官面前居然如此無禮!就算你在京都也有些身份,在老公爺的面前,又算得什么?今日若不讓你好好吃番苦頭,本官顏面何存?
“你是何人,見到本官居然不行禮?看你的模樣,也是讀過圣賢書的,當知曉尊卑有序,國法森嚴!”
裘知縣冷冷的說道。
他瞅了朱平安一眼,心道這少年自己肯定沒見過,可似乎又有些面熟,心里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沒認出朱平安,倒也不能怪裘知縣。
當年他在安樂公府時,朱平安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娃娃。如今他外放坪縣已經近十年,按照大正官例,外地官員非奉詔不能入京,是以平日的年節孝敬,裘知縣都是派人送入安樂公府,其本人已經近十年未回過府里。
過了這十年,朱平安早就模樣大變,又因為修仙的緣故,幾乎跟變了個人似地。裘知縣認不出他,也屬當然。
本來擔心朱平安吃虧的來福,見到當地官員到場,反而鎮定了下來,一臉平靜的站在朱平安的身邊。
“見到裘大人,還不速速跪下磕頭!”
來了強大的奧援,吳天祥底氣更是十足,見朱平安主仆旁若無人的樣子,便指著他二人斥道。
“你便是裘五?”
朱平安輕笑一聲,“此時你若跪下向本公子磕頭,本公子一高興,說不定便不與你計較了。”
聽了裘知縣的呵斥,朱平安不僅沒有站起來,口中更是直呼裘知縣的大名,還要讓裘知縣跪下向他磕頭。
朱平安如此的大不敬,將裘知縣氣得頭發根根上豎,似乎要將頂上烏紗刺破。
直呼官員的名諱,除非上級,那便是大大的不遵。只此一條,按照大正例,是要杖五十,流放三百里的。
“來人啦,就這狂徒鎖拿起來,帶回縣里,待本官升堂問罪!”
“嗻……”
旁邊拿著水火棍、鐵鎖鏈的差役們,見本官的吩咐下來,便要上前拿人。
吳天祥在一旁,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心道,“這是你自己作死,須怪不得旁人。你當眾羞辱裘大人,他不弄死你才怪呢。稍后到了裘大人的堂上,就你這瘦弱的小身板,就算不死,只怕也要去半條命……”
再一想到,那些銀子的事情再也無人追究,不由得心情大好。
圍觀的眾人也開始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這公子好大的膽子,在裘大人面前,居然敢如此放肆,莫不是也有什么來歷?”
有人驚奇。
“就算是有些來歷,還能厲害過裘知縣的靠山?哼!我看不過是年輕氣盛,不知道天高地厚……”
有人鄙夷。
“俗話說,破家的縣令,要命的知府,你這小伙子如此無禮,只怕要吃大虧……”
有人暗嘆著搖搖頭。
“慢著!”
這時來福突然喝了一聲。
別看他是個下人,長期在安樂府中服侍,自然而然的也沾染了貴氣。此時將臉一板,聲一沉,自有一番威嚴。
差役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喝聲下了一跳,便有些有些遲疑,對視了一眼。
來福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朱平安,朱平安笑著點點頭。
得到少爺的授意,來福快步走到裘知縣的跟前,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裘知縣原是一臉的怒意,此時聽了來福的幾句話,卻瞬間化作驚愕,立馬看向朱平安,細細打量。
越是打量,裘知縣的心就越是往下沉,額頭上出現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張老臉滿是濃濃的懼色。
“快快住手!”
那幾名差役已經緩過神來,依然要去鎖拿朱平安,卻聞聽本官一聲大叫,便一起停手,滿臉詫異的看向裘知縣。
裘知縣也顧不得向他們交代什么,三步兩步跑到朱平安跟前,撩起官服的前襟,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裘五叩見小……公子!”
眾人見到這一幕,不由得猛揉眼睛,都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一直在冷笑的吳天祥,笑意頓時僵硬在臉上,竟然比哭還要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