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入住,緝妖司的幾人全都留守在許家肉肆,玄一,劉冕兩個爺們就不說了,可以睡在這間屋里,只有徐文伽還真是有些不方便。
這又不是旅店,可以多開一間房,條件有限,可作為在場人士之中武力值最高的一位,她又要承擔防衛的工作,片刻不能離開。
沒辦法,只能在門邊上打盹了。
好在,這樣緊張的夜晚,誰也沒有睡意,根本連眼睛也合不上。
徐文伽將背簍放在地上,這個怪東西離開她的肩膀真是極少見到的一幕,玄一震驚的看著她從背簍里拿出一個篳篥,戴在了頭上。
長長的面紗,耷拉到地板上,幾乎遮蔽了全身,她一手持刀,歪著頭打盹。
折騰了這么一通,李賢也累壞了,好在他的康復狀況確實不錯,走路雖還有些勉強,不過,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
坐了這么長時間的馬車,傷口也沒有迸裂,滲血,可見內部都長好了。
“二郎,今天就在這里湊合一晚,明天我們就去和狄公商議,安排更好的住處。”劉冕坐在床邊,殷勤的表示。
李賢精神困頓,哪里還有什么要求。到現在,他還能喘氣,就已經是幸事了。
“無所謂,你們商量著辦就可以了。”
“不過,你們把現在的情勢和我說說,我也好有個準備。”這才是李賢現在最關心的問題,臨時挪地方,肯定是城里的形勢出現了變化,而這變化急迫到都來不及和狄仁杰聯絡。
劉冕沉了口氣,心情煩悶。
“太后娘娘已經發現二郎還活著的事情了,消息傳到了皇城里,是一個叫周興的郎中傳回來的。此人專門到揚州探查了情況,似乎對二郎一路上的行蹤頗為熟悉。”
“只是因為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所以,長安城的情況他們還不了解。”
劉冕將現狀簡單扼要的訴說了一遍,為了提高李賢的警惕性,玄一又補充道:“周興此人,性格相當殘酷,他手段殘忍,詭計多端,若是被他發現我們的行蹤,不說是二郎了,我們這一群人一個也跑不了,都會被他害了的。”
劉冕滿臉疑問:“周興哪有這么厲害?”
“聽說太后最近確實很重用他,可他也只是個小吏,哪能生殺決斷。”
玄一撇撇嘴,你們啊,哪里知道周興的厲害,別看他現在裝的像個正人君子一樣,要是被他抓住把柄,說不定他就趁勢崛起了。
“反正,我們就小心行事就是了,既然太后娘娘將搜查的任務交給他,肯定是覺得他很得力。”
“別忘了,他的官位并不高,卻接連接受秘密任務,往返調查,這樣的人能夠小看嗎?有的人,正經事上也許能力一般,可論起秘密調查,折磨人的花樣可多得不得了。我想,周興絕對是這樣的人。”
李賢頷首,表示同意。
他離開長安城時間已經太長了,周興這人他根本沒見過,連名字都沒聽過,不知道這樣的人物是母后從哪里挖來的人。
不過,張玄一的提議,他很贊同,母后心腸歹毒,對礙她事的人從來都不手軟。
這樣的關鍵時刻,母后派出來的人,絕對不是好惹的。
而他又拖著這么一副病體,行動都不方便,更別提能幫忙出力了,不拖后腿都是最大的貢獻了。
“而且,我聽說,丘神績也要被處斬了。”劉冕猶豫了一陣,最后還是把這個傳聞說了出來。
這可是新鮮出爐的消息,興許朝廷上的很多大臣都還不知曉哩。
李賢的表情倒是沒什么變化,他早就知道丘的結局會是這樣的,回到長安城之后,駱賓王還活著的時候,他還偷偷到將軍府的門口看過一回。
看到丘神績坐著氣派的馬車,出門拜訪,氣派十足的樣子,他心中發笑,這個丘神績啊,還挺神氣,他難道還以為這件事能一直隱瞞下去嗎?
這把年紀了,想法還如此幼稚,怪不得被徐敬業打了個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后來他也想通了,也許他這也是在被發現之前多撲騰幾下而已,發生了這樣的事,就算丘神績再無知,也不會料想不到自己的命運。
放過李賢,別管是主動的還是被逼的,武后都會處置他,這樣的做法,即便是換一個掌權者也是一樣,不會有任何差別。
“遲早的事。”李賢哀嘆道。
“他放了我的那一天,我就料到了。要說,他也是個可憐人啊,這些年,他在巴州看守我,也沒有得到多少封賞,好不容易回來,卻也意味著死期將至。”
“也是難為他了,說句實在話,我在巴州好幾年,其間都是丘神績在負責看守。他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沒有苛待我,只是放任而已。”
“他落到這步田地,我也有些抱歉。”
“若是我還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或許我也會為他上一炷香的。”
想到當日的種種,李賢感慨萬千,他忽然覺得,就算是馬上闖天下的丘神績也不及他的生身母親一半狠毒。
“不過,既然丘神績已經要行刑,那就說明,母后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或許,他自己都已經招認了。”
李賢根據自己的理解,做出了判斷,一旁的張玄一為的他一聲“母后”唏噓不已。
李賢當真是武媚的親生子嗎?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還是這樣英武有為的兒子,武媚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就下得去手?
難道,權勢真的會讓人喪失心智,感情?
否則,她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向親生子揮刀?
無數的問題徘徊在玄一的腦海,他找不到答案,也根本無暇細想,那樣多的事實擺在眼前,這樣骨肉相殘的事情,也絕對不是止于武則天一人,作為一個現代人,張玄一有一個成熟的想法,不能因為武則天是女性就對她有更加嚴苛的要求。
走到了這個層面的人,首先是一個掌權者,其次才分性別。
不用到更遠的地方去尋找樣本,只看她的兩任丈夫,哪一個的手上沒有粘上親人的鮮血。
他只是想,如果那個傳言是真的,就是最好的了。
對于李賢來說,與其是武媚的親生子,還不如托身武媚親姐,武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