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聽了徐大理的話,玄一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又學到了一招。
“只憑這么幾個字,就可以看出她練了多長時間的字?”
“當然,若是練習了五年,甚至是更多的時間,寫出來的字體,不會這樣虛浮。”
大理再次把書信拿起來,仔細端詳。
“或者說,還有一種可能。”
“這女子的右腕有問題,手部受過傷,寫字也會是這樣的。”
“冒昧問一句,”他看向徐大理,大理示意他,有什么盡管問。
“徐少卿可否聽過這句情詩?”
“貧道也沒有別的意思,這兩句情詩看起來還很有韻味的樣子,我想會不會是坊間流傳過的,這位小娘子抄寫下來,送給陳達開的?”
大理沉思片刻,遺憾的搖搖頭。
“沒聽說過。”
“不過,就算是知道坊間有流傳,我們也查不到具體是誰寫了這兩句話。”
“長安城這么大,誰都可能聽過,然后隨手寫下,就算是知道了源頭,也沒有用處。”
是啊,這倒是一句實話,若是這詩的傳播范圍真的這樣廣泛,就算知道到底是誰做的,也沒有用,你根本就不知道這詩有多少人都傳閱過了。
看來,通過情詩找人,難度還是大了些。
“倒是這花簽,有點意思。”徐大理終于關注到了這個證物,玄一也認為,幾件證物之中,唯有它可以縮小搜查范圍。
長條的形狀,無甚特別,據大理了解,這種花簽,可不只是風月場所的女子專用。
東西兩市的店鋪也有販賣的,而且賣的花樣還不少,各有特點,若是想調查清楚,就得挨家挨戶的找。
難度也不小。
他又把花簽翻轉過來,終于看到了花簽背后的花樣,倒覆蓮花、并蒂蓮、鴛鴦草……
“這……這是……”他的眼珠子劇烈的收縮了一下,顯然,他認出了這東西的來源。
“這些花樣怎么了?”
“有什么問題?”玄一連忙追問,這有可能是關乎破案的重要節點,必須予以關注。
“我知道這花簽是從哪來的!”
嚯,這可真是個重大發現!
“是不是出自平康坊?”
大理點點頭:“正是如此。”
“這是出自憑香閣的花簽!”
“阿耶怎么能這么肯定?”文伽瞪圓了眼睛,非常激動。
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往歪處想了。
大理戳戳她的額頭,笑道:“為父是大理寺少卿,一年到頭斷案無數,長安城的大街小巷都要轉個遍,平康坊,自然也不例外。”
“這東西我見過,前年曾經有一起案件,涉及到了平康坊的紛爭,我到那里調查的時候,曾經看那里的娘子擺弄過這種花簽。”
“雖然從正面看不出,可這背面的圖案,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家。”
看到他們倆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大理只得順順氣,再仔細解釋。這其中還真是有個關竅,是玄一他們不曉得的。
平康坊里有三曲,三曲之中又有眾多的樓閣,這些樓閣有的占地廣大,規模也很可觀。
這樣氣派的樓閣之間也有個相互攀比,給小娘子們發放這樣的花簽就是其中之一,都是拉客的手段。
這種用淡墨描摹的花樣,又有并蒂蓮等三種圖案的,正是憑香閣出品。這三枚花簽其實是一套的,包括花簽下面的題詞,都是專門書寫的批量產品。
有看上的心儀的郎君就送一套,又有花樣,又有贈言,正是饋贈的好選擇。
基本上,看到這個東西就沒有郎君不動心的,無不穩妥的收好,珍珍重重。
“所以,這個東西居然不是小娘子們自己畫的?”
玄一萬萬沒想到,這飽含了小娘子們炙熱感情的花簽,竟然是作假的產物,而且還是批量生產的。
“當然,這是我親眼所見。”徐大理很篤定:“你看這上面的字跡,明顯和書信上面的不一樣,若是同一個小娘子寫的,筆跡應該是一模一樣才對,所以,只有這書信,才是和陳達開有關系的那個女人親手寫的。”
“而這些花簽,都是憑香閣專門請人書寫的,每個娘子,人手幾枚,就是為了勾引漢子的。”
真是江湖套路深,張玄一再一次被大唐的娛樂場所迷之套路震驚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詐騙行為嗎?
大唐的這些俏郎君難道一直都沒有發現這個騙局?
還有筆跡,這確實是一個要點,就連他剛才在公主府都沒有發現。
徐大理說的沒錯,照理來說,花簽上的字跡和書信上的字跡應該是一樣的,出自一人之手。
可現在仔細看看,很明顯的,這兩樣東西不是一人所寫,這真是個重要的發現。
“文伽,你不是說你也經常在平康坊里行走的嗎?怎的沒見過?”
說起這件事,文伽可就有些自慚形穢了。
“還真的沒有見過。”
“你一個小娘子,總去平康坊做什么!”徐大理面露怒色,顯然,文伽的這個行為,超出了大理能承受的范圍。
“這怎么了?”文伽很是不以為然:“那時候,我是道士裝扮,誰會看出我是女人?”
“再者,只有男人進了平康坊才會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去怎么了?”
“我又對那些小娘子不感興趣。”
“你啊!”
看著女兒死活不認輸的樣子,徐大理也是無可奈何。算了,反正她已經脫離了普通女孩的生活方式,只要走大道,做正確的事,就由著她去吧!
你就是不由著他,也不成,你想她天天也不著家,就是想管也是鞭長莫及,能有什么辦法。
“這樣看來,我們可以把搜索的范圍在縮小一些,就暫定憑香閣。”
“越快行動,對破案越有利。”
就在他們計劃著下一步的行動的時候,醴泉坊這邊,太平公主府上,也迎來了新的客人。
并不是特別受歡迎的那種。
禮部尚書,同中門下武承嗣,竟然籍著夕陽,乘著馬車,悠悠然的來到了這里,這真是一件稀罕事。
要知道,作為武后的最強馬屁精,只有皇宮才是他熱愛的地方,真是天天去匯報都不嫌煩。
可醴泉坊這邊,他絕對不是常客,而是稀客,非常稀的那種。
實際上,他就是想來,也沒有門路,太平一向與他不和,看到他就厭煩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