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情意?
就算是他們有,她們也不敢信。只有讓自己表現的有情,卻又無情,才能在這平康坊里立于不敗之地。
才能長久的生存下去,或許,若是老天垂憐,她們又夠幸運的話,還可以等到贖身的那一天。
過一過正常人的生活。
“文伽娘子說笑了,我們這些人,不過是眇眇之身,怎能肖想和貴公子談情?”
她容顏漸去的臉上,浮現出哀傷的神色,那哀傷,或許是由于智賢而生出,也有可能是自憐自艾。
“憐香,你也不必如此自輕自賤,別人不清楚,我還能不知道,憑香閣里的小娘子,質素都是很不錯的,這些年,被達官貴人納了的也有好幾個。”
“贖了身,在長安城有了居所的,也有好幾個,這些小娘子,過得也都算是不錯的。”
“或許,她們的歸宿,并不是最好的,不過,相較無數平民百姓家的女兒,能混個衣食無憂,也算是可以的了。”
“既是如此,如何不能談情?”
文伽的一番話,讓憐香忽而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說到平民百姓家的女兒,似乎確實也是如此。
只這輝煌耀眼的長安城,每一天,每一夜,病死、餓死的貧家夫婦就不計其數。
而她們這些青樓女子,雖說由于是身操賤業,確實比較痛苦,但至少她們還是過了一段好日子,曾經有過奢靡的享受。
而對于徐文伽來說,智賢是否對陳達開有情,似乎又是至關重要的。
若是智賢只是逢場作戲,陳達開應該不至于為了他得罪太平。她雖然沒有見過活著的陳達開,可是,也能描摹出幾分。
這個人,想來是嘴巴很甜,很能討女人歡心的。至于智賢,既然能夠被捧為花魁,想來也早就看慣了男男女女的謊言。
從相處的技巧來說,智賢應該更勝一籌。
卻不知,她還給陳達開寫下了這幾句情詩是為何?
難道,真的都是騙局?
文伽不愿意相信,她認為,若是智賢當真是對陳達開有意,而陳也鐘情于她,這樣才有可能引發一些艷情糾葛。
甚至于,她有這樣一個猜想,若是兩人沒有真情,或許陳達開還不至于會喪命。
“憐香,這一點,你要說實話。”
看她步步緊逼憐香,玄一忽而生出一個疑問。
她為何不趕快就找智賢?
既然說,陳達開是和她有關系,直接去詢問她不是效率更快嗎?
哦,當然,徐文伽聽不懂效率這個詞,但是,她這樣兜來轉去的,也確實讓人心急。
或許,對于她這樣的女人來說,循序漸進的詢問方式更有效果?
玄一陷入深思,很顯然,他沒法想清楚,案件的進展為何會如此。
不過,一時之間,他也沒有什么辦法。
青樓終究是女人的地盤,在這樣的地方,還是徐文伽這樣的小娘子說話更方便些。
再者,女人都心細敏感,尤其是青樓女子,更是心細如發,若是他說錯了什么話,惹得鴇母心里不痛快,別說是見到智賢的人了,就是憐香估計也不會再開口。
想到了這一點,他也只能是忍了。
而憐香,好歹也還是照顧著文伽的面子的,想了片刻之后,終于開口說話了。
真是不簡單。
“她……”憐香頓了頓:“啊,我是說智賢,確實對陳達開情有獨鐘。我也早就勸過她,還把陳達開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她,就怕她一門心思的扎進去,自己受了蒙騙。”
“可是,她說什么也聽不進去,就是要和陳達開相好,想到公主的威名,我這心里啊,就七上八下的。”
“天天都懸著心,唯恐智賢出了差錯,卻沒想到,陳郎君倒是先出事了。”
“你不要說那些沒用的,我且問你,既然智賢和陳達開有私情,那憑香閣里的其他恩客怎么想?”
“智賢還接其他的客人嗎?”
等等,玄一一驚,他好像明白文伽的路數了。
智賢可是憑香閣新新捧出來的花魁娘子,對她有極高的期待。還等著她賺大錢哩。
當然是笑迎八方客,對誰都妥帖的最好,這樣才能賺更多的錢。身為花魁娘子的智賢,肯定也有這方面的準備。
偌大的平康坊,小娘子,尤其是有才華又有姿色的小娘子,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電視劇里的那些拈酸小性,說不干就不干,還不時甩臉子的花魁娘子,就根本不可能會出現。
你想想,這些娘子們的才藝,不管是唱歌跳舞,還是讀書寫字,全都不是發自真心,正正經經的上學堂得來的。
那都是鴇母和小廝棍棒逼出來的,打出來的,在應者如云的平康坊,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你不聽話,那就換個人來捧,總歸是最聽話乖順,又有技能,容貌出眾的小娘子,才能被當成花魁娘子推出來。
這樣聽話的人,才有可能受到樓閣的力捧。一旦被相中,成了花魁,憑香閣就會花大力氣吹捧她,花費著實不少。
不說別的,穿衣打扮必須是頂級的,包括首飾、胭脂水粉,哪一個也不能落于人后。
說實在的,這里的小娘子,穿的戴的,吃的用的,甚至比一些沒落人家的小娘子還要好。
被這樣供養的女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肯定也受到了樓閣管理者的人身控制。
這種控制是多方面的,一個花費重金打造出來的小嬌娘,才一出場就和一個公主府的男寵打得火熱。
還墜入情網,哪個鴇母能允許?
就算是陳達開包下了她,為她一擲千金,也改變不了,她開始對別的恩客敷衍的態度。
甚至于,很多時候,鴇母甚至并不希望剛剛出道的花魁娘子被一個固定的客人包下。
諸多人競逐,爭相掏錢,樓閣才會賺得更多。只在一棵樹上吊死,能有多少進益。
提起這件事啊,憐香就恨得要命。
“原先,智賢還沒有見過陳郎君的時候,那時候,是相當受歡迎的,每日里,賓客盈門,廂房里是歡聲笑語不絕。”
“看自從和陳達開茍且,她就開始不接別的客人了?”
“是不是?”
文伽挑眉,常在青樓里走的她,早就已經可以看穿這一層內幕,到了這個地步,憐香也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
只得點點頭:“是啊,就因為智賢不愿意再接待以前的客人,還在閣里鬧出了好大的爭端。”
“兩個客人大打出手,鬧得人心惶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