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切發展順利,李賢能夠成功獲救,甚至是恢復身份,那張玄一作為一路保護他脫險的人,還會被封為頭號功臣,享受無上的尊崇。
作為一名有志向的游方道士,這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
然而,在眾多的可能性之中,這是最好的,最虛幻的一種。更有可能的是,張玄一以及在座的徐娘子,都會被各種陰謀混亂傷害,以至于萬劫不復。
多少個午夜夢回,一想到他們和自己合作將要面對的局面,狄仁杰就怎么也睡不著。
然而,現在他還沒來得及將他們可能遇到的危險明確的告知他們,他們就要自己往新的額危險里跳。
這真是令人難以想象,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他們也太過膽大妄為了。
“你們誤會了,我從來都相信你們,就算遭遇危險,你們也不會陷任何人于不義。”
“我只是擔心,武府守衛森嚴,你們兩個應付不來。”
“要不要給你們派兩個幫手?”
狄公真是會說笑,派幫手?
那不是等著打草驚蛇嗎?
“萬萬不可,有我就足夠了!”徐文伽是個直腸子,覺得此舉不妥當便立刻反駁。
“人太多了,難免會增加被發現的可能,打草驚蛇。”
“說的倒也是。”對于如何潛伏,如何隨機應變,狄仁杰自認經驗比不得他們這些緝妖司供職的人員。
沒怎么掙扎就同意了他們的看法。
倒是餿主意的始作俑者,自認為足智多謀的張玄一,張道長,此刻總覺得,某女剛才的話,非常別扭。
什么叫這里有我就足夠了?
難道老子是擺設?
他睨了她好幾眼,她也沒什么反應,看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判斷是多么的錯誤。
閑話和正經話都敘完,狄仁杰將他們二人帶出了鄰水小院,出乎他們的意料,狄并沒有直接把他們送出門去,而是帶著他們,向內宅的方向走去。
現在還是朗朗大白天,狄府內宅,女眷們早就已經聞風都退回了廂房,只剩下幾個小廝來回的忙活。
二人進入內宅,就連一向吊兒郎當的張玄一都拘謹了不少,不再四處張望。
他那點色心,充其量也就是在憑香閣那種地方發揮一下,像狄府內宅這樣的莊重之地,他是萬不敢隨意窺視。
當然,狄仁杰辦事大可放心,他能帶著他們來到這里,這就說明,他早就已經安排好了。
某人就是瞪穿了眼睛,也什么好風景都看不到。
正經點,反而讓他的格調還能高上幾分。
“狄公,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去郡公府和劉冕匯合,就不叨擾了。”
幾人看似只是說了一些重點問題,其實,一些邊邊角角的消息,他也全都告訴狄仁杰了。
三人商談的時間還是比較長的,應該說比上一次他單獨到訪狄府的時候,說的話要多上好幾倍。
所以,該說的,能說的,他都已經吐露清楚了,他們的意思,狄仁杰還是很清楚的。
只是,他卻不得不帶著他們繞遠路,一切都是為了安全。
“你們別誤會,我不是要讓你們去內宅,只是,穿過內宅,這圈院墻后面有一個側門,兩位若是不嫌棄,不妨從側門出去,那里也沒有眼線,平時也沒有多少人走動。”
“從那里出去之后,就直接上了十字大街的另一條,不會撞上公主府的人,非常安全。”
原來帶他們入內宅,竟是這個意思。
狄公府上居然也有后門,這是張玄一沒有想到的,側頭看看文伽的表情,顯然她也沒想到。
而對于狄仁杰來說,帶著他們從后門離開,竟然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從來不需要任何的考慮。
難道,狄公他經常帶著訪客走后門嗎?
整個操作簡直是一氣呵成,完全沒有任何卡殼的地方,實在是令人驚奇。
看來,奇人果然是有神奇的地方。
“沒想到,狄公竟然想的這樣周全,是我們唐突了。”文伽謙和道,說著幾人就已經來到了偏門處,這偏門設置的著實有些狹小,說是偏門,其實,按照張玄一的考量,不過是晝夜運送蔬菜甚至是夜香的小便門而已。
也怪不得狄仁杰會帶著他們到這邊來,估計,這門外確實沒有人盯梢,公主府派出來的那些小廝,個個都身嬌肉貴,就算發現有異常,也不會靠近這個地方。
這里確實安全。
況且,這地方可是武后御賜的高檔宅院,如此廣闊的面積,大大小小的房間粗粗一數也有十幾間,有幾個偏門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你實在是客氣了,沒什么唐突的,這也是不得已的做法,都是為了安全保密起見。”
“他日,等事件全都了結了,有了個完美的結果,我一定邀請你們正式到府上做客,從大門進,還從大門出,我親自迎送,絕對讓你們風風光光的。”狄仁杰語氣爽朗,不知為何,這樣奉承的話聽到張玄一的耳朵里,卻格外的傷感。
他越是這樣展望未來,充滿期待,玄一就覺得,好像那美好的未來,距離他越來越遠了似的。
就好像是永遠都不會到達一樣,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杞人憂天,但是,還是忍不住要這樣想。
未來會如何?
事件又會向著什么樣的方向發展?
真是令人難以想象,唯一確定的一點是,面對這樣復雜艱困的局面,加強和太平公主的聯系,總是沒有錯的。
畢竟,張玄一是個穿來的,思想性情都和正宗唐人不同,在唐人的眼里,他們或許并不會對女性的力量太過在意。
很多時候,位于權力中心的女人,她們的所作所為,在行為初期和中期,并不會引起朝臣們的懷疑。
多一些寵愛,多一些恣意,都是無傷大雅的。
然而,等到這些女人真的眷戀權力,甚至是掌握了權力的時候,他們才恍然大悟。
這些女人也是有權勢欲望的,她們早就已經把觸角伸到了朝堂的個個角落。
再想剿滅,絕非易事。
也往往是到了這個階段,朝臣們就會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把已經成了氣候的女性掌權者徹底撲殺。
實際上,這是相當困難的。任何事物,只有在他萌芽的時候才是絞殺的好時期,過了這個時候,樹大根深,牽一發而動全身。
若想讓女人放權,必定也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