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長,別只吃糕餅,也喝點茶。”
“小心噎著。”
見玄一眼前的茶盞空了,婉兒又細心的給他續了一盞,還別說,這盤絲餅味道還真不錯,比他在東市買的那種好吃多了。
于是,剛才還堅稱自己絕對不餓,也不屑吃東西的張玄一,現在儼然成了幾人之中吃的最快也最多的人。
徐文伽一向是個有規矩的人,吃一口茶餅,啜飲香茶,細細品味,自然不會有某人那種狼狽樣。
看他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大吃大喝,剛才不是還疑慮重重嗎?
怎的現在又吃的這么歡?
他也不怕太后在茶水里下毒。
至于劉冕則完全是正常型,既沒有那么規規矩矩,也沒有那么狼吞虎咽。他也確實是餓了,才肯坐下來吃。所為的,不過是填飽肚子,吃飽了,也就不再繼續。
這也不是正式的宮廷宴席,后面還有不知道多少麻煩事要面對,要不是餓極了,他根本吃不下。
“沒想到,張道長胃口這么好!”
太后武氏的面前也擺放了不少糕餅,有幾樣都是武后平時最愛吃的,完全是她的獨特口味,玄一他們的桌案上是沒有的。
比如棗泥蒸糕,馬蹄水晶糕之類的,香甜為主的糕餅,還帶一點粘,這種類型的糕餅是武后的最愛。
所以,雖然她并不餓,卻也吃了好幾塊。
玄一愣愣,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老妖婦認為他此刻不應該心情好嗎?
也對,一般人來說,碰到這樣的麻煩事,都不知道幾時會喪命,哪里還吃得下。
可他不一樣啊!
他是穿來的,在大唐的每一天,都是賺的,沒什么可心慌意亂的。再者,面對武后這樣的高手,也不能心慌,這樣只會把自己的破綻露給她,讓自己覆滅的更快而已。
“太后娘娘和內舍人如此款待,微臣不多吃點怎么好意思,再者,這些糕餅著實美味,所以就多吃了幾塊。”
他一說話,嘴邊的糕餅渣子就一動一動的,全都沾到長胡子上了,顯得非常詼諧。
來到大唐,這一把長胡須也算是他的困擾之一了。
現代男子不再流行長胡須,除了道士一類的,很少有男子留很長的胡子。可問題是,上一世的時候,他也不是道士啊!
現代人不留長胡須,一則是不衛生也不干凈。
一則,也并不是那么美觀,所謂審美也是因時因地在改變的,古代以長須為美,不過,到了現代可沒有人再以一把長胡須為美。
于是,初來乍到的張玄一,完全對這么一把長胡須無法適應,吃東西的時候,往往是蹭的到處都是湯湯水水。
最可怕的是,由于不習慣,他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已經滿嘴都是渣子,還喜滋滋的和武后對話。
看他振振有詞的樣子,那么厚的臉皮,武后漸漸明白,怪不得徐文伽那種冷情冷調的女子,也會對他另眼相看。
確實是個很有趣的人,又樂觀,又豁達,關鍵還有心機。這樣的男人,就好像是一汪深潭,讓你總是禁不住想去窺探,他心中究竟在想著什么。
“既然愛吃,那哀家就多賞給你一些,慢慢吃,別著急,吃不完的可以帶回去。”
武后灼灼的目光投過來,讓玄一心中一震,帶回去?
老妖婦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別在誘惑我了!
我可不是什么意志堅定的人!
她這是什么意思?
為何頻頻暗示他可以回去,今天不會受到處置,難道是先給他個甜棗,誘惑他把實話全都說出來。
過后反手再給他按到泥地里?
沒用的!
別白費心機了!
我身上藏著的事,就連我自己都掰扯不清楚,又怎么會告訴你?
再者這些事情告訴了你,我還有命活嗎?
“太后娘娘美意,微臣就不客氣了。”
既是有了這個話,婉兒也就立刻上前:“娘娘,后廚還有娘娘愛吃的棗泥蒸糕等糕餅,依婉兒看,不如包幾份,給張道長嘗嘗?”
武后垂首:“也好,就按照你說的辦。”
她又轉向玄一:“不過,哀家愛吃的都是甜食,不知張道長愛不愛吃?”
“愛吃,微臣愛吃甜的!”他頻頻點頭,有好吃的哪還有不收下的道理,自然是收了收了。
婉兒說著就又要到后廚去,才走了幾步就被武后攔下:“婉兒,你不必事事都忙活,讓他們去做就是了。”
“是,婉兒明白。”
看這情勢,武后即將發難,婉兒識時務的站到了她的身邊,時刻準備著要給玄一解圍。
當然了,對武后的脾氣還不甚了解的張玄一,此刻還陶醉在有吃又有喝的美好情緒之中,完全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沒有察覺。
“張道長,長安城里最近怎么還沒有火災?”
皮卡卡……
晴天霹靂從天而降,炸的張玄一一時之間分不清東西南北。
果然啊!
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糕餅還懸在當空,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文伽亦緊張起來,剛要說幾句話為他解圍,袖口一緊,卻是劉冕攔住了她。
“別慌!”
“玄一有辦法。”
他有辦法?
他能有什么辦法?
剛剛在殿門口的時候,他還說一切隨緣,根本就沒多想,這一刻,太后猛然問起,他能有什么辦法?
在這莊嚴的紫宸殿上,在武后面前,兩人不敢多說話,文伽只能用眼神不斷示意劉冕。
這樣危急的時刻,我們總不能袖手旁觀,什么也不做吧!
武后審視的眼光就在正前方,張玄一心中百感交集,雖說,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一天,酷毒的老太后,絕對不會忘記這個約定,可是,當這個時刻真的來到的時候,他還是禁不住心緒翻騰。
在處理太平公主一案之前,總還要把這一關闖過去才是。這個太平,她就不能稍微快一點嗎?
她要是來了,恐怕武后一著急就想不起他的破事了,豈不是大家開心?
女人一生花在穿衣打扮上的時間,足有十分之一。
苦惱之間,他忽然想起了這句話,這樣有哲理又充滿了智慧的話,自然是出自上一世的自己。
其實,醴泉坊距離內宮真的沒有很遠,就算是大唐交通不便,若是按照正常的速度,太平早就應該到了。
結果到現在,連個影子也沒見。
玄一想來,她一定是把時間都耽誤在換衣裳,化妝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