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器廠街,警察總部。
盧東穿著夾克衫牛仔褲,手里提著個箱子,靜靜地站在樹蔭下。
他身材修長,五官清秀,頭發干凈整齊,青春朝氣的味道。
盡管臉色有些蒼白,但閃爍的眼睛,如同黑洞一般。
他看著眼前的光景,卻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阿杰,我以為你走了呢。”關正飛叼了只煙,從側門處走了出來,“手續辦好了吧?”
“今次一鋪清袋。”盧東杰解嘲的笑笑,提了提箱子,“從此飛鳥入林,龍歸大海。”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現在風頭火勢。”關正飛彈了彈煙灰,“今日陀槍上街捉賊,說不定明日就變了階下囚。”
盧東杰聳了聳肩,沒說什么。
自葛柏案后,廉政公署一戰成名。
尤其是現在的局勢,他們像條瘋狗一樣,是對敬察部保持全方位打壓態勢。
稍有行差踏錯之處,都有可能被請去喝廉價咖啡了。
“你都總算有驚無險,平安落地啦。”關正飛拍拍他肩膀,搖頭嘆氣,“其他的伙計就沒這么好運了,還要進去吃「皇家飯」。”
“我既沒殺人放火,也沒貪贓枉法。”盧東杰攤攤手,向他笑笑,“他們是鋤我不入的。”
關正飛抬頭看了看這幢的大樓,用力吐了口煙,煙頭往垃圾桶彈飛進去。
他走到路邊的一輛車旁,伸出手拍拍車門,“上車,順便去你那蹭一頓住家飯。”
“小女魔頭正好等著你呢。”盧東杰一臉的笑與驚奇,看了他一眼,“你敢上門自投羅網?”
“躲得過初一,避不過十五。”關正飛苦著臉,視死如歸,“反正要劏要剮都沒所謂了。”
說完,他點火緩緩啟動著車。
“你最近發達了呀?”盧東杰拍拍座椅,閑閑的說:“去哪里搞過來的車?”
“當然是......”關正飛點燃了支香煙,有些得意忘形,“警隊的。”
“看你個死樣,斷估都不會是你的。”盧東杰斜眼看他,嘴上毫不留情,“連個轆你都買不起。”
“咳,本人調職了,剛辦完了手續。”關正飛單手握著方向盤,反倒語氣平靜,“今天開始,駐守九龍總部偵緝反黑組。”
“嘖,頂你個肺呀。”盧東杰微微一怔,搖頭失笑,“我辭官歸故里,你星夜趕科場。”
“這陣子黑社會大肆招兵買馬,反黑組的伙計又給廉記一網打盡。”關正飛輕輕吐了口煙,緩緩地說著,“現在人手不足,所以鐘Sir向上頭推薦我去了。”
盧東杰動了動嘴角,沒出聲。
這幾年掀起的廉政風暴,確實使得警隊內部人心惶惶,但卻是給了三合會大肆擴張的機會。
自四大探長時代過去,很多勢力重新洗牌,每個社團都在蠢蠢欲動,都想出來打江山、搶地盤。
但搶地盤要靠什么搶?當然是人啦,收坨地,放貴利,看場劈友、頂罪入獄,通風報信,樣樣都是需要人的。
“你覺得怎么樣?”關正飛問。
“跟爛仔臭飛打交道,也總算好過跟亡命之徒駁火。”盧東杰微微笑著,轉臉看著窗外,“真要有事起來,關二哥都保你不住。”
“不過對面住的那些妖魔鬼怪。”關正飛欲言又止,搖搖頭,“我看也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你是真打算為英女皇盡忠?”盧東杰諷嘲地笑,抬頭看他一眼,“當份差而已,實在不行就向上頭申請去新界守水塘。”
兩人說的是九龍城寨,由于其復雜的歷史因素而形成的一處三不管地帶。
香港的罪惡之城、法外之地。
被他這樣一打趣,關正飛自己也笑了起來,看到紅燈轉綠便緩緩啟動了車子。
“哦,對了,剛才臨走前鐘Sir讓我問你件事。”關正飛忽然問。
“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講?”盧東杰抬抬頭,沒好氣看他,“什么時候這么婆婆媽媽了。”
“鐘Sir問陳永信的那單案,是你幫忙處理完的吧?“關正飛不動聲色看他一眼。
“只不過順手救了只蕩失鬼吧。”盧東杰的瞳孔微微收縮,意味深長的笑笑,“果然是好心有好報。”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的不響,車廂倒是顯得有些壓抑。
盧東杰把車窗搖了下來,冷風吹了進來,精神一振。
“周末有空吧?”關正飛側著頭看他,似不經意的問,“琪琪說兒童院有義演,讓我們兩個準備節目。”
他說到這個,臉上不自覺的滿是笑意。
“又來?”盧東杰僵了一僵,轉過頭看牢他,“你是當差的,不是社工吧?”
“今次是去兒童院,絕對是義不容辭。”關正飛一本正經地說。
他這副假正經的樣子,與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盧東杰盯著他有足足三秒,沒好氣的說:“好吧,算我怕你了。”
“好,就這樣講定了。”關正飛喜出望外,甚至有點迫不及待,“我們雙煞銷聲匿跡多年,也是時候重出江湖了。”
“你拿主意咯,反正每次我都是綠葉襯紅花的命。”盧東杰無可奈何地看著他。
他還能說什么,百練成剛繞指柔,英雄難過美人關。
關正飛低頭看了看手表,又左顧右盼尋找著什么。
突然,他一腳剎車,穩穩停在了路邊。
他故作不急不緩的說:“我下去打個電話,你等下。”
盧東杰朝車窗看去,不由暗暗好笑。
關正飛站在電話亭,高興時手舞足蹈,卑微時點頭哈腰。
十分鐘左右后,便看見關正飛一臉春風得意回來。
他輕快的步伐,嘴里還哼著:
情花開
開燦爛,
情義誓永無限....
“老表,對不住了,事情計劃有變。關正飛打了響指,歉意一笑,“我今晚佳人有約,你自便吧。”
接著,他嬉皮笑臉地幫盧東杰打開了后門,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這個家伙簡直是有異性,沒人性。”盧東杰鄙夷的看著他。
說完兩腿一邁,直接下車。
“嘿,一世人兩兄弟,你不撐我哪個撐我呀。”關正飛不介意的笑笑
說完,他便猴急猴急地奔向駕駛位。
盧東杰拉扯了兩下夾克衫,轉身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然后,他故意大聲搞怪地邊走邊唱:
飛哥跌落坑渠
飛女睇見流淚
似醬鴨臭腥攻鼻
飛女夾硬扶著佢
............
正在扣著安全帶的關正飛,頓時一臉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