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青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想起自己還坐在蒲團上有些不敬便是匆忙起身行禮。之前準備好的說辭,例如以死證道這種漂亮話柳亦青竟是完全說不出了。
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他沒有見過夫子,不知道真正的實力頂端是什么樣子,但是自己的大兄也是世間第一高手。無論是平日里還是戰斗,柳亦青在自家大兄身上看見的多是出塵的氣質和一絲寂寥。
但是,這書院的小師叔一出場就直接將柳亦青鎮住了。仿佛是一個見了宰相的農民,柳亦青不敢開口,他怕自己一開口就如同在問你吃了嗎這種弱智的問題。
仙人需要休息嗎?仙人需要吃飯嗎?這些柳亦青都不知道,他的心底滿是惶恐,竟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面前這人是不是在裝神弄鬼。
或許是書院他過于嚴肅,或許是夫子的名聲太過大,大到沒有人會懷疑書院會造假。也可能是書院給人的印象是大師兄那樣溫和且強大的書生,或者是像君陌那樣不茍言笑的古儒。
誰也沒有想到書院會混進這樣一個畫風奇葩的人,偏偏那人還是書院的新晉的小師叔。所以,在場的人理所當然的忽略了造假的可能,下意識默認了新晉小師叔的強大。
葉凡是很強沒錯,但是相較于葉蘇和柳白那樣的一線高手來說,葉凡還是顯得有些不入流。這主要是葉凡常年混吃等死茍且偷生造成的,若是夫子早點交代自己不會殺他,或許葉凡會早點步入修煉的道路。
身為妖主,即使是葉凡什么都不干,從八歲長到21歲,現在也是知命了。所以無論葉凡怎么拼了命的壓制修為,現在的修為仍然漲到了知命中期。
葉凡突然想修煉,一是因為局勢所迫,葉凡需要力量才能在下一次的各方博弈中爭取有利的地位。二是因為葉凡發現自己的修為上漲已經快壓制不住了。
壓不住境界這種事葉凡也不知道該找誰咨詢。怕是會被打出來吧!只是壓不住增長的實力那總有一天會破開五境,一旦自己開了五境便是會直接面對昊天的天譴。
對于天譴這種東西葉凡沒有太多把握,雖然身上有著一身鳳凰神血,但是萬一真的死了那不是全都作廢了嗎?
而且關鍵是,葉凡怕疼而且很慫。
想到要被昊天一邊摧殘身體,神血一邊重新長出新的血肉,這不是和剝皮抽筋差不多嗎。葉凡光是想想就是覺得很可怕了,更被說讓他去經歷。
昊天光輝灑在葉凡身上的道袍上,清風揚起發絲,在眾人的眼中葉凡如同上仙下凡一般不可直視。
這一幕的視覺沖擊實在是太大了,導致眾人的價值觀人生觀都發生了些許不可察覺的扭曲。
“........原來真的有仙人的啊!”
“..........是啊是啊,原來修道真的可以成仙。”
“書院有仙人正常............大唐這樣的地方養人。”
“........我鄰居的兒子就在書院上學,以后要當大官的。”
“當大官算什么,膚淺,........要是能修道的話,那豈不是能像那位仙人一樣長生。”
“你怎么知道他長生?........看著也就弱冠吧?”
“你懂什么,.........也許那位神仙早久過來千年生辰,..........神仙的事情你懂什么?你當過神仙啊?”
“..........我聽說啊,我爺爺出生的時候夫子就已經是夫子了,書院開了百年呢!”
“對啊對啊......誰知道里面是不是藏著老神仙,我看這個小師叔就是個老神仙,聽說仙人都能重返容顏.....”
聽著后邊吃瓜群眾的話后,柳亦青更慌了,聶努著嘴唇,臉色蒼白。
自己竟然如此天真,忘記了書院是自己的大兄也要是三分的存在,像這樣的地方出什么神仙都很正常吧。
遠處的大青樹下,桑桑和七師姐木柚站在一起,木柚臉上帶著不可言狀的震驚之色。這.....便宜小師叔怎么......半天時間就變成了這樣了。
木柚的人生觀都被刷新了,她不禁不想起了一年前夫子曾教誨過她的一句話。夫子曾說:“欺人者易,自欺者難,吾能欺眾人,則為天下難。”
欺騙一個人容易,欺騙自己則是件難事。如果有一個人能永遠欺騙所有人,那或許是天下最難的事情了。
木柚看著葉凡飄逸出塵的身姿,和身后時不時灑落的煙霧,恍若一在世謫仙。或許是葉凡嫌動靜還不夠大,身后書院的大山中竟是傳來了生生鳳鳴,其聲攝人心魄。
妖道二字恍然浮現在心頭,木柚忽然有些明白夫子為什么要強行將葉凡納做師弟了。有這樣的小師叔在一天,書院就永遠不會吃虧。
書院太直了,直的有些吃虧。
夫子立誓書院不得干政,即使是這樣,還是不停的硬來朝廷的猜疑。皇帝或許是從來沒有懷疑,但是朝廷向來就不是皇帝一個人的朝廷。
荒原上夏侯五次三番的偷襲寧缺,大師兄不高興了。書院的小師弟不是誰都能殺的,后者需要付出代價,土陽城里,他提出夏侯歸老,迫于書院的壓力夏侯只能歸老。
夏侯背后另一批人則是大唐的jun部,夏侯的歸老在軍方看來就是書院的壓力。不管夏侯做了什么,在jun方看來這就是書院干政的信號。
軍部忠于唐王,卻不希望唐王背后還有一個太上皇。特別是對于李慢慢讓夏侯歸老的事情令
jun部很反感,jun方忠于大唐卻不愿意忠于書院。
所以才有了層出不窮的挑戰者,先是道石,后是柳亦青。若不是jun部的坐視不理甚是是幫忙,也不可能短時間便是出現了眾多的挑戰者。
因為書院的直,所以寧缺自知實力低微但還是不得不去應付挑戰,道石那一次若不是葉凡在場,事情恐怕也會變得很棘手。
柳亦青就是麻煩之一,若是沒有葉凡這等臉皮,誰能對這樣一個知命以下的下手。可是葉凡偏偏就這樣做了,帶著小師叔的名號。
不僅如此,葉凡還嫌動靜不夠大,特地在幾天前就安排人把消息放了出去。整整調了柳亦青兩天之后,在強大心理攻勢下,在柳亦青身心俱疲之時,葉凡搬著巨大的動靜出場了。
木柚也搞不清楚柳亦青身后有多少葉凡弄來的群眾演員。反正她知道,葉凡為了這一次動靜苦苦冥思了一天。
柳亦青很緊張,葉凡很滿意。淡漠的眼神下閃過一絲得意。
“你是何人?”
葉凡的聲音經過刻意的處理顯得有些淡然和高遠,身后竟是隱隱漂著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麒麟。五大圣獸的殘影伴著電光輪番出現在葉凡的身后,眾人更是心驚肉跳。
“竟然是祥瑞之召,五圣獸!”柳亦青身后有人尖叫道,仿佛是見了親爹一般,還怕柳亦青不明白,又有一人高聲喊道。
“一開口就是祥瑞,這仙人肯定是已經超過知命了吧!”
“瞎說,最高不是知命嗎?”
“你修過仙啊?張嘴就來,你知道個錘子,你家祖上出過仙人嗎?就知道賣貨賣貨,低賤!”
柳亦青的身后炒作一團,但是柳亦青壓根沒有心思管。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嚨里發出一些簡單的音節。這時柳亦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喝水了,喉嚨有些干啞。
但是他還是成功的將這幾個音節組成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并且準確的從早就干枯的喉嚨里蹦了出來。
“南晉劍閣柳亦青。”
“南晉?”
“柳白還活著?”
柳亦青手輕輕的顫抖了一下,眼眶有些發澀,只能回了一句。
“嗯!”
葉凡感覺差不多了,假裝掃視了一眼柳亦青。
“根骨不佳,不是修道的料。”
一句話便是否定了一個人,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縱然柳亦青再怎么害怕,心中總是會有幾分火氣。
葉凡接著又掃了一眼道,
“手不錯,可練劍,只是淺薄了些。”
說著手輕輕一揮,只見書院里突然動靜四起,金鳴之聲四起。眾人抬頭想著天上望去,竟是一把把鐵劍飛上了書院的半空。
數百把飛劍在書院的半空中停滯著,每一把劍周圍都流轉著強大的天地元氣,不可直視的光輝在劍身之上游走著。
這已經是葉凡能找出的劍的極限了,書院里的劍只有三百多把,再多也就找不出來了。
柳亦青驚呆了,剛剛升起的憤怒又化作了恐懼。尋常劍師能操控自己的一把劍就已經很優秀了,別說現在浮現在半空中的三百把劍,就是只有三十把也足夠驚人的了。
葉凡輕笑,對著下方草地上的柳亦青淡淡說道。
“書院向來有教無類,有沒有意向跟我學劍?堵在我書院門口不合適,還是跟我進去吧。”
柳亦青呆住了,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他有些發懵。
片刻后寧缺停止了下壓,取下毛巾仔細察看了一下張貽琦的后腦,他用手指撥開那處的頭發,發現銹釘進入頭骨的創口縮的極小,極細微的血點也已經凝固,如果仵作不打著光源刻意尋找,應該極難發現。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毛巾,發現雪白毛巾的正中間有一個銅錢大小的血污,有些發烏像是敗壞的臘梅。
很奇妙,張貽琦并沒有馬上死,而是痛的在短床上不停掙扎抽搐,想要痛嚎聲音卻非常沙啞無力。他的眼珠不停向上翻著,露出大部分眼白,看上去極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