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整個長安城還有人能百分百找到葉凡的話,那便是那個光祿大夫府上的千金,邏輯鬼才徐玉玉是了。
身為聽雨樓里最聰慧的女刺客,就連葉凡面對她的時候,仍然會覺得有些頭疼。時隔今日,聽雨樓解散的熱度早已過去,只是偶爾在河邊大青樹下下棋的老頭偶有提及。
蒼老的臉上帶著榮光,微瞇著眼里仿佛是浸透到了那段歲月之中。陽光被樹葉切割成了無數塊殘影,斑駁影子灑落在棋盤之上。
終究是心滿意足的抿一口新茶,望著悠悠的江面道一聲,世道無常。
但是即使如此,徐玉玉還是能在她想見到葉凡的時候準確無誤的找到他。
“我找到你了!”徐玉玉從一處樹叢中崩了出來,將葉凡嚇了一大跳。葉凡早上的時候下山了一趟,再返回書院的時候便已經是晚上了,山路并不好走。
但是葉凡死活都沒有想到徐玉玉會特地在上山的小路上蹲自己,夜晚星空閃耀其中,突如其來的叫喊,葉凡被嚇得扶著一顆小樹劇烈的喘氣,另一只手撫著胸口。
“我說....徐玉玉,你下次....別有下次了,你能不能不要這么一驚一乍的?”葉凡沒好氣的看著雙手背在身后一邊瞇瞇笑的徐玉玉。
若是大白天,徐玉玉俏生生的出現在上山的小路上,那自然也夠讓人賞心悅目。只是這大半夜的,葉凡只敢覺自己可能真的需要做一些速效救心丸。
葉凡只感覺徐玉玉仿佛是自己的一生之敵,無論自己跑到哪里總能被徐玉玉給找出來。葉凡嚴重懷疑徐玉玉是不是在自己的身上灑了什么追蹤的藥粉。
聽說北燕一袋就有一些世代養蟲子的原始部落,只要在一個人身上沾染上子蟲的汁液,即使是那人身在千里外,母蟲依然可以找到那個人。
葉凡嚴重懷疑徐玉玉對自己動了手腳,便是一臉起疑的問。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該不會在我身上動了什么手腳吧?譬如放置什么子母蟲之類的。”
徐玉玉抿著笑,極其不屑的揚了揚眉毛道。
“什么子母蟲?我從來不屑于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我能找到你自然是有我的手段,我先是派人收集了你的行蹤發現斷在了青山郡,我猜想你定是回了長安,因為長安有你在意的事情,否則你也不會在長安謀劃了七年。”
說著,便又是伸出三根手指,在星光下徐玉玉的手指細細長長的,像雨后新出的筍芽尖一樣。
“我發現最近就是書院十三先生的出關的日子,我料定書院必然會在這幾日進行布料酒水的采買。”
二層樓弟子吃的和穿的自然不能是凡品,所以我派人盯住了城里重要的布莊和酒樓,只是沒有想到出來洽談采買的人竟然是你,這也給我省了不少麻煩。“
“那你你怎么確定我會走這條路的?”葉凡想不通,上山的道路處有木柚布置的迷惑性法陣,她是怎么溜進來的?
徐玉玉媚然一笑,挺了挺身前的規模之后驕傲的說道。
“當然是躲開法陣進來的,像我有本事的人自然有自己的辦法可以進來。”徐玉玉瞧了一眼葉凡,“不像某些人,靠蒙騙。”
“咳咳,徐玉玉,你最好找我有正事,不然......就把你綁在這樹上喂蚊子。”
“你怎么可以這樣?......你又不是少主了,聽雨樓倒了,你說什么我就要聽嗎?”
葉凡面對這個徐杠精非常的頭疼,只是想到她就是那等性格的人,并沒有什么惡意。于是便是抬手扶額說道,“快說吧。”
仿佛是很掙扎,徐玉玉往前一步說。
“我父親要我成親,但是我不想,所以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我說有位老神仙要收我為徒,我要去云游四方.....”
葉凡:“......................”
這嗶了狗的世道,怎么都找自己演戲,自己長得很像演員嗎?
“為什么非得是我?”
徐玉玉忐忑不安的捏著衣角,有些害羞的說道。
“這長安城怕是找不出比你更不要臉的人了,所以我想你一定不會穿幫.....”
葉凡:“告辭......”
(有事耽擱了,現在在補,弄一些先充數,正在熬夜寫)
第二根羽箭閃電般接連而至,伴著令人心悸的入肉聲,射中中年書生的胸膛,箭沒處,正是第一根羽箭破開青衫破開軟甲的所在!
第三根箭仿佛沒有先后,瞬間再至,同樣射中那個被逐漸擴開的破口,箭鋒之前再無阻礙,竟是狠狠射穿了他的身體!
沒有人知道寧缺如何做到,在電光火石極短的一瞬間內,用手里那把看似普通的黃楊硬木弓連續射出三枝羽箭,更沒有人能想明白,為什么這名看似普通的少年軍卒,竟擁有如此恐怖的箭術,竟能連續三次射中同一塊極小的區域!
中年書生覺得一根堅硬粗壯的木棍重重撞向自己的胸膛,被硬生生震的向后退了兩步,然后他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熱,那股熱度到最后竟變成了滾燙。
他下意識里向下望去,看見一根羽箭沒胸而入,青衫外殘留著一小截箭桿和箭羽,鮮血侵染,就像是開了一朵紅花。
中年書生不可置信盯著胸前青衫上濕潤的紅花,滿是血水的臉上顯現出一抹荒謬錯愕的神情。
他慢慢無力跌坐進地面的落葉腐泥間。
即便是修行者,即便是用魔宗手段吸納天地元氣入體的修行者,在心臟被射穿后也沒有辦法再繼續操控自己的意念。
天地間那根無形的線,就在他跌坐的那一刻戛然斷裂。
失去控制的那根染血斷指,已經無法再威脅到一位念師,雖然那位念師現在已經虛弱至極。
呂清臣微一挑眉,將眼前的斷指震飛。
斷指擦著他蒼老面容激飛而過,落在老人身后的車廂上,只聽得噗哧數聲脆響,半截車廂坍塌分崩,化為廢礫。
這截斷指里凝結著中年書生先前強行吸納的些微天地元氣,雖然已經失去意念控制,依然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效果。如果沒有那三根羽箭,這截斷指肯定會對老人造成極嚴重的傷害,那么這場刺殺肯定也會迎來一個完全不同的結局。
場間活下來的人們都很清楚這一點,中年書生自然是最明白其中關鍵的那個人,他痛苦看了眼胸前的箭羽,艱難抬起頭來,望向車陣后方,想要看看那個箭手究竟長什么模樣。
在最關鍵的時刻射出閃電三箭,以強悍無敵的箭術強行破開精密的輕甲,近乎不可思議的殺死一位大劍師,挽狂瀾于即倒,拯救大唐公主殿下于危難之際……是時候享受眾人目光中的震驚感激甚至是崇拜了?
寧缺并不這樣認為,臉上沒有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依舊緊握著手中的黃楊硬木弓,箭在弦上,弦已拉開,瞄準著樹下箕坐的大劍師,耳朵卻在聽著樹林上方的輕微聲音。
他在警惕。
“夏侯。”
“夏侯!”
“夏侯……”
當婢女告訴他,那位大劍師應該是夏侯的部屬,而對方先前也已承認這點后,寧缺一直在心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
夏侯并不叫夏侯某某。
他姓夏名侯。
做為大唐權柄最重的四大王將之一,此人武功霸蠻不可一世,戰功昭著,性格更是驍勇冷酷至極,長年駐守在軍法森嚴的猛柳營中,以囂張好殺聞名于天下。
他自己本姓為夏,卻不允許自己的子女姓夏,而是把自己的全名變成了他們的姓,長子夏侯敬,次子夏侯畏,諸如此類,當朝中某學士提出疑問時,夏侯桀傲應道:“吾當開創一流傳萬世之姓氏,吾當為祖,故當以我名為姓。”
“是為夏侯氏。”
夏侯將軍是名人,但寧缺一直在心中默默念著他的名字,從敘述到震驚再到淡淡惘然嘲諷,自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從他四歲時開始,這個仿佛蒙著血水散著囂張光焰的名字便一直深深藏在他的腦海之中,從來不曾忘記。
他沒有見過夏侯。
但他知道夏侯的喜好厭惡,知道夏侯曾經最寵愛的小妾是誰,知道夏侯為什么要烹殺那位小妾,知道夏侯每頓要吃三斤最肥美的羊肉,甚至知道夏侯每天上茅房的時間規律。
他相信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這位大唐名將的人,因為他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自己更想殺死這位大唐名將。
那位將軍霸蠻粗獷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冷厲聰慧之心,冷酷殘忍好殺是事實,但此人永遠只會相信自己的手,所以他絕對不會把刺殺公主的野望,全數寄托在青衫中年書生這個明顯并不是嫡系的大劍師手中。
那個人一定會派出自己最忠心的死士盯著這場刺殺,觀察事態的發展,甚至有可能在某些關鍵時刻跳出來結束一切。
在寧缺看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刻。
半邊車廂垮塌,半邊車廂完好,一個滿臉灰塵的小男孩兒哭泣著探出臉來,清秀婢女緊張地提起裙擺,向那邊跑去。
寧缺右手閃電般探出,把她重重摔倒在地。
那兩粒呼嘯而至的金屬丸漆著紅點,是大唐邊軍精銳才會極少量配備的火油彈,燃燒威力極為恐怖。
寧缺常年廝混在邊塞軍營之中,自然不會陌生,用最快的速度扔掉弓箭,雙手同時伸向背后的刀柄,大聲喊道:“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