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驢有些緊張,上下唇交錯,沒有料到葉凡能聽懂他的話。
面對葉凡強硬的態度,黑驢有些無所適從。已經很久沒人威脅自己了,更不要說拿性命來威脅自己。
但是黑驢確確實實從葉凡身上感受了殺意,如果自己真的激怒他的話,也許真的……
柳亦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葉凡,即使是在如何的環境下葉凡都不應該會這樣。
這柯浩然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葉凡總是糾結于柯浩然死了沒有。這個問題柳亦青小時候就知道了,書院柯浩然死于天譴。
柳亦青只感覺自己的人生觀被沖擊的七零八碎,葉凡不會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莫非那柯浩然沒死?但是畢竟是書院小師叔,也不至于有這種深仇大恨。
黑驢戰戰兢兢,葉凡背對著柳亦青,眼中瞳色早就換成了金黃。在黑驢看來葉凡的金色瞳無疑是非常恐怖的,瞳有異樣即為妖。
異類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時候發覺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
原本只是馬隊里眾多俊馬里的一只黑驢,只因為馬頭看上了黑驢的能抵得上兩頭馬的拉力才讓他避免成為鍋里的大塊肉。
馬頭是一個粗獷的關中漢子,烈酒大塊肉過腸也過歲月。
馬隊里混進了一頭黑驢,怎么看都覺得不正常。
但好像除了力量與其他驢子不一樣之外,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和馬群吃一樣的糧草,喝一樣的清水。很快馬群和馬隊便是接納了它,成為了馬隊的一份子。
黑驢開始有自我的意識的時候是在一個雷雨天。
悶熱的傍晚讓整個馬群都有些焦躁不安,馬頭猛的灌了一口烈酒,重重的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
濃重的關中口音回蕩在被拉得老長的馬隊之中,“天落刀嘞,扯緊!”
這話的意思是要變天,趕緊找店落腳。
馬隊終于趕在暴雨將至之時住進了一家店,馬隊的漢子們頂著風塵在燈火通明的堂子里喝酒劃拳。
馬群被妥善的安置好了,小二和負責安置馬群的漢子細心的為馬群隔開了些許距離,避免受驚發生踩踏。
馬隊正在運送一批重要的貨,容不得一點閃失。暴雨很快如約而至,從西南的一角,先是一陣極為濕潤的風刮了過來,沁人心脾。
緊接著暴雨如同一條飄在空中的大河向著客棧席卷而來,荒雷猛的在荒原之上炸響。
馬群開始有些騷動,閃電劃出了一道耀眼的藍色電光照亮了風雨中搖擺的草禾,轟隆轟隆。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客棧里仍然是劃拳碰碗聲不斷,偶爾能聽到幾聲擔憂馬群的談論,但是很快又被勸酒聲壓了下去。
黑驢被關在馬廄的最前排,似乎是為了照顧這個馬群中的異類。
閃電在黑驢的眼中閃了又滅閃了又滅,黑驢眼睛睜得大大的,腦子陷入了混沌之中。
電光之中,黑驢看到了昊天的意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規則在腦海中被重建。
在妖道修煉中,葉凡稱之為天啟。
這個天啟并不是破了五境之后的那個天啟,而是世界觀的改變。
驢子之所以是驢子,一方面是因為基因結構。但是由于天地靈氣的影響,許多植物發生了變異,也就是所謂的仙果。
動物和人類吃了這些植物變發生了部分變異,有了所謂的靈根。可能吃完之后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到死都沒有表現出半點異常,但是這部分變異的基因卻是留存了下來。
在葉凡看來,修行不過是一場變異的延續,所謂資質不過是一群基因變異的非人類提出的虛無縹緲的東西。總會在某一代身上,變異的基因占了上風。
一切都逃不過環境影響生物的法則,環境的整體變化導致了種群的變化。
總之在那一刻,黑驢有了自我意識。暴雨過后,一切都如同尋常,只有一頭黑驢會在漢子間的各種談話時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眼神。
馬隊的馬換了一批又一批,驢子早就過了那個年齡的上限卻沒有半點蒼老的氣息。
幸虧馬隊的漢子都是心糙糙,只是驚奇,并沒有太多的心思。
不知過了多少年,馬隊早就不存在了,黑驢便在荒原之上流浪。
直到它遇到了那個男人,一身傲氣,青衣道袍。
迷迷糊糊跟隨他時候,黑驢聽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
“書院柯浩然,求敗!”
柯浩然從沒敗過,所以黑驢年復一年的聽著這句話。
直到有一天,柯浩然身邊那個喜歡摸自己頭的簡笑笑死了。
柯浩然變得奇怪起來了,整天整天都閉關。
它聽得最多的一句話不再是那句傲氣十足的“柯浩然求敗!”。
柯浩然總是嘆氣問道:“人為什么死了就不能再活呢?”
柯浩然死的那一天,黑驢沒有驚訝,反而覺得意料之中。
整天疑惑生死那個人肯定會去嘗試一下死亡的,黑驢對死亡沒有概念,它感覺自己似乎壽命很長,具體多長自己也不知道。
柯浩然死了,黑驢就下了桃山開始自己的流浪。
它知道柯浩然去了一個不可知的地方,那里有簡笑笑和他想要的那個答案。
黑驢回到了荒原,馬隊不再了,但是那里畢竟是它的家鄉。
青衣道袍遠去,但是它知道那個驕傲的人沒有死,他去了另一個地方征戰,他很狂。
狂到想要與天爭命,想要從六道輪回中拉回屬于他的那個女子。
黑驢很快在沼澤中找到了熟悉的野馬群,憑著修為和豐富的經驗,很快它便成了馬群中的王。
從此野馬群便不再有野馬陷入泥沼,只因為黑驢指路。
太安逸的生活使得它對危險的感知弱了不知道多少分,于是便有了葉凡都快把刀架在它的脖子上了,它還是一臉懵。
黑驢權衡再三,謹慎的開口了。
“我只知道柯浩然沒有真的死,但是他的身體絕對是死亡了。”
葉凡皺眉,他對這個回答的內容非常不滿且……不安!
很多事情變得麻煩了起來,他想起了臨街四十七巷里的那道偷窺的目光。
他想到了夫子,寧缺和魔宗山門的布置。
柯浩然……你究竟是做了何等瘋狂的事情?
葉凡眼中金光大放,整個人的氣息也變的冷冽了起來。
四周開始悄悄的起霧……一股冰寒悄然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