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寧缺的心中便是無端的涌上了一層怒意。這是將自己當猴耍了,若是自己真的那樣做了,必定是十分的被動。
清河郡三大供奉已經死去一個,如今清河郡仍然有兩個知命坐鎮。雖然寧缺知道那些豪門不敢對自己做什么,但是保不齊他們暗中做下的手腳。
葉凡看著寧缺臉色的表情變化不停,便是示意一旁擔憂著的桑桑沒事。
“吃飯歸吃飯,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不表態,崔氏不會有下一步動作的,只是那些姑娘要擔驚受怕些便是。”
寧缺聽葉凡這樣說,眉頭依然是緊皺著,說道。
“如果不用書院和朝廷向他們施壓,我暫時想不出什么辦法,難道要我自己上門殺上去,拿刀逼著那百歲的崔氏老太爺表態?”
“那便是會更加被動了吧?搞不好,那些人戳脊梁骨都能戳死我。”
“崔氏畢竟是大宗族,那邊又壓著紅袖招的姐妹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即使知道是圈套也要踩進去。”
“除非”
寧缺拖長了音調,眼神在葉凡身上打量著。
“除非聽雨樓肯出手,那些軟骨頭的門閥定然不會再為難紅袖招,我也不用出面了。”
“聽雨樓出手?”
“嗯。”
葉凡的臉上呈現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一旁的桑桑看來更像是哭笑不得。
“他們的目標不是小草她們,而是你。”
一陣清冷的聲音響起,一直沉默著的桑桑突然開口了。
葉凡也笑了,說道。
“這個道理連桑桑都明白,你還妄想就這樣躲過去。從你接近清河郡開始,這個專門為你設計的圈套便是計劃好了,要不然你以為哪里來的巧合。”
“這一次,紅袖招的事情平息了,你就確定他們沒有別的手段?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紅袖招第三個紅袖招出現。”
寧缺頹然的坐回座位上,仰頭望著,嘆到。
“這不行,那不行,這不非要我踩他們的圈套嗎?”
“這群氏族真以為我是好惹的,試探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葉凡很清楚寧缺的缺德性,知道他這是又有什么壞主意了。便是直接開腔阻止道。
“你不要想著去搞崔氏的賬本之類的東西,不僅偷不到還有可能被抓。”
“再說了,自從被我搞過一次之后,這些人老狐貍早就把賬做清楚了,沒有什么紕漏。”
“你更不要想著搞垮崔氏的生意,你做不到,即使你的所有權勢加起來也做不到。修道之人還是要抱著一顆敬畏之心,市場可不是靠天地元氣運行的。”
寧缺有些懊惱,狠狠的咬了一口鴨腿,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就不能再搞他們一次嗎?還能順便打壓他們。這樣他們不就老實了嗎?”
“你想的太簡單了,經濟不是打架,被砍了一刀,敷點藥過幾天便是愈合個七七八八。如今戰事吃緊,大唐與西陵的氣氛異常緊張,都處于備戰狀態。”
“清河郡算是最為富饒的一處城池,畢竟也是養育著一方百姓,對朝廷的貢獻也不小。若是貿然動手,這些震動都會反饋到清河郡和每一個大唐人民的身上。”
“若是清河郡的門閥垮了,許多奴隸便是要自力更生,而沒有官府路引的他們大多也只能活活餓死。”
“門閥受到的沖擊都會一分不少的反饋到勞苦大眾身上,你可能看著那些門閥愁眉苦臉的感覺很舒心,但是他們只是因為虧損和不盈利而皺眉,但是底層的奴隸卻是真真實實的面臨著生存的困境。”
寧缺越聽越是沉默,心中不由的震驚著這里頭的門道與講究。自己終究還是沒有考慮到那些,不管現在身份有多尊貴。
寧缺骨子里仍然是將自當成了那個被追殺的少年,那個背著個拖油瓶來回岷山的打獵者。還是那個為了吃一頓飽飯就外出砍柴的最殘暴的梳碧湖砍柴人。
而不是現在的暗侍衛總管,和書院的十三先生。他不習慣憂國憂民,也不習慣為大局考慮。雖然他的骨子里仍然有那么一絲善良,但是那是在不傷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之下。
而由于常年在位,葉凡習慣的是私房菜當家,是聽雨樓少主。比起個人生死他更看重大局,大唐還有許多奴隸,他改變不了大時代,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葉凡沒有那么充足的時間。
所以葉凡的想法很簡單,讓大唐強大起來,經濟富饒起來。這樣下人也能多分得幾兩銀錢寄回父母,吃飯的時候,碗里也能多一些肉食。
因此,寧缺這種破壞性的辦法是不可取的,葉凡也不會答應。
寧缺簡直是無語了,扭頭看向窗外,說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就說不就好了嗎?非要我把所有的雷都踩了一遍,真是”
葉凡的目光很平靜,看了一眼桑桑說道。
“以后我總是不能陪你們一輩子,我總會離去的,聽雨樓還是會繼續存在,你是大唐國師,不交給也說不過去。所以我希望你能多學一些,也能讓桑桑安全一些。”
寧缺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他沒有想到葉凡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有些懵,不禁出聲道。
“你要走?去哪里?”
“當然是更大的世界,妖族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里。”
葉凡的目光有些黯淡,他也在想著外面廣闊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樣的,心中也些恍惚。
寧缺以為葉凡有些傷感,便是打著哈哈說道。
“哪里有人敢轟你走,誰打得過你現在。”
葉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繼續說道。
“清河郡的野心建立在兩個基礎之上,一個經濟,不差錢。二是有著自己的武裝,我懷疑甚至有著不少的修道或者修武之人。”
“這武裝同樣不能去碰,因為有北面群山和青峽的存在,所以哪怕南晉軍力強大,水師更是天下聞名,大唐卻沒有在南方平原上布置重兵。”
“一是因為地勢的原因,二也是因為清河郡的武裝同樣令人頭疼,不管是朝廷還是南晉,都是一樣的頭疼。”
“只是這清河郡還沒有露出牙齒,還是屬于大唐,也不好去動他們。”
“說了半天,這不行,那不行,不就只有我去踩坑嗎?”
葉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神秘的笑了笑。從桌子下方拿出了一個卷軸,說道。
“你有沒有聽過朱元璋與宋濂夜宴圖的故事?”
“什么?”
“明朝洪武年間,有一天,大學士宋濂在家中宴請賓客第二天,明太祖朱元璋問宋濂,昨天請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菜喝的什么酒”
宋濂一一如實回答明太祖聽了后說“你說的全對,沒有欺騙我“說完,拿出一張圖,宋濂一看,是昨天家中宴請賓客的座位情況,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葉凡簡單的敘述了這個故事,寧缺聽著聽著便是看向了葉凡手里的卷軸。
“你是說,你手里這個是?”
“對,你把這個畫軸寄過去給崔氏老太爺看看他就明白了。”
“這人吶,一沒有敬畏之心,便是飄到連尾巴都管不住了。他們不是有知命的供奉嗎?那就從那下手,連那些供奉都察覺不到有人在暗處盯著他們,你說那些門閥的大老爺會不會更慌張呢?”
寧缺不禁拍案叫絕,心道自己和葉凡還是有很大的差距,至少自己想不出如此陰損的招數。
“嘿嘿,我倒是很期待清河郡的反應是怎么樣的。”
葉凡也笑了,悶了一口果酒。
寧缺匆匆結束了用餐,回到了郵所前,看著郵所黑色的招牌,找到自己需要的那個印記,便在陽關街頭循著那些印記,來到了一間很不起眼的雜貨鋪前。
雜貨鋪里,掌柜身子微躬,客氣說道“客人您要些什么。”
寧缺直接說道“你這兒是暗侍衛設的點吧?”
聽著這話,掌柜面色驟變,下意識里便想從腰里摸出刀把面前這個年輕人捅死,但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對,試探說道“疾風。”
“暴雨?我不記得了,誰耐煩記你們那么多的暗號?”
寧缺說道,從腰帶里取出一塊腰牌扔了過去。
“幫我送一一件東西到崔府上,要快。”
寧缺從身后掏出一個卷軸似的物品,讓掌柜有些懵。
“大人,您送禮不必親自上門的。”
掌柜也是早就知道崔氏老爺子百歲大壽這件事,為此聽說冼植朗還特意加快的路程趕到了清河郡。
于是掌柜的下意識便是以為寧缺想送禮,顯得有些為難。即使你是暗侍衛總管,那也不能拿暗侍衛當小二差遣吧!
寧缺有些不耐煩,說道。
“別管那些有的沒的,你送到了自然便是可以了,其余的事情你不用管。”
“大人,匿名嗎?”
“你不匿名還做什么勞什子暗侍衛!干脆叫明侍衛好了!”
寧缺頓時便是暴跳如雷,他很著急,著急著看崔氏老太爺的反應,這個利用自己百歲大壽做文章的老狐貍看了葉凡這份禮物到底會是個怎么樣的表情。
同時寧缺也著急著為紅袖招的姐妹解圍,不想有片刻的耽擱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