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琴給李沅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出來，整個人已經大概緩過來了。
見前面寶慶押著的一個瘦高男子，不停說：“還不趕快放了我，你知道我爹是誰嗎？崇明所千戶大人！你們死定了。”
“崇明所千戶是誰？”李沅歪頭問墨洵。
“姓錢，叫錢延。”墨洵低聲說：“據說，此人有個外號‘錢眼’……”
瘦高男子聽到李沅的問話，有些得意：“趁早給少爺我賠罪，在應天膽敢撞我的船，到了吳淞江，哼哼！抓了我是吧，讓你們抓，誰也不許放了我，誰放誰孫子！”
轉頭朝跟他一起來的百戶說：“老薛，別讓他們跑了，已經派人回去報信了吧。反了天了，還是不是大明的天下了，一座民船，居然護衛有弓弩火器……”
旁邊的薛百戶覺出來不對勁，這船上的人有違禁武器，但一點不慌。而且，對方船上的護衛……好兇悍的樣子，比自己那些兵嚇人多了。
使勁跟錢進使眼色……就是搖扇子的瘦高個，先弄清楚對方是誰啊。
錢公子有點不耐煩，“老薛，你眼睛有毛病啊？凡事有老子兜著。”大家心里想，是有你老子兜著吧。
錢進平時橫習慣了，在崇明千戶所的管轄范圍，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在他鞍前馬后奉承著，尤其是那些走海的大商人們，誰能繞得過崇明島？
對于這樣自以為的公子哥，李沅自然懶得和他直接對話。
沒理他，有寶慶扶著走向紫衣人，救命之恩，總要道謝的。
只是剛嗆了水，還是有點虛啊，說話都得緩緩。
錢進錢公子見李沅不搭理他，甚至沒正眼瞧他，脆弱的心感覺受到了深深的傷害，幾時受過這么的輕視和侮辱？錢進氣得破口大罵：“我干……”
后面的臟話沒說出來。秦犄明一拳過去，把錢進打成了一個豬頭，半變臉腫得老高，看他嘴角鮮血直流的樣子，至少得掉兩顆牙。
錢進徹底懵了……居然有人敢打他，還是打他的臉，這個大頭兵？
薛百戶也急了，自己得去廟里燒燒香了，諸事不順。
本來自己去年“抓”走私不力，上貢的銀子沒讓千戶大人滿意。雖然百戶的位置不會動，但正要閑置起來，干拿百戶的俸祿銀子，那不是要他的老命啊。
因此今天錢進要喊人給他出氣，他也就沒多想，就自告奮勇了。心想一個民船隊，撞了又怎么樣？
但這情形，顯然是一塊鐵板啊。
命犯太歲啊，這被撞的顯然不是一般的民船，船上的人不怕錢進的背景，要收拾一個百戶顯然更是輕而易舉。另外，錢進有任何閃失，錢延也饒不了啊……已經有很大閃失了……
薛百戶只得硬著頭皮往上沖：“怎么，這么能打人呢？”說話已經不是那么有底氣。
墨洵淡淡跟他說：“船留下，人也留下，回去告訴錢延，來松江知府衙門把人領回去。”
“松江知府，松江知府也管不了我們崇明千戶啊……你們是新任的……”
不等薛百戶啰嗦完，秦犄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直接把他從船上丟到江里，放下一只小船，讓他回去。
錢進看到薛百戶被扔進了江里，心里更是害怕，對李沅算是徹底服氣認慫了。平時驕橫習慣的人，遇到比他更橫更狠的，正常情況不是去拼個魚死網破，而是沖上去跪舔。崇拜權利和力量的價值觀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
李沅正要向紫衣人道謝，本來已經回到自己船上的徐光啟來了。快到家了，當然回自己船上。
徐光啟是聽到了響動，但聽身邊人講清楚事情的大致經過費了一些時間。對一個千戶的兒子就如此跋扈，老爺子也是很氣憤，但見慣了世間各種各樣千奇百怪人物，也沒有多奇怪。
見李沅沒有大礙，徐光啟也就放心了。
錢進聽他們兩個說話，知道了這老人家就是松江府徐家的當家人物徐光啟，這可是整個江南都首屈一指的名人，更加對和他平等對話非常熟絡的李沅高看了一眼。
之前雖然覺得所謂的“松江知府”很了不得，但在他的理解中，總是和自家老頭子不統屬的。而且他初來乍到的樣子，以前沒聽過哦這號人物，未必真會撕破臉皮對自己怎么樣。
撞船之前自己不是不知道他是一尊大神嘛，不知者不怪不是？那什么，年輕人犯錯，孔夫子都會原諒不是嗎……
現在見李沅又是對他家老頭子名號無動于衷，又是和徐侍郎相當親近。錢進的二百五性格又開始犯了，一個新的想法浮出來了。
常言說不打不相識，這也許是一個交好這位年輕大官的機會呢？
李沅沒去管錢進會想什么，反正一嘴血也沒人管他。和徐光啟隨便說了幾句，讓老人家放心，自己沒有大礙。
轉頭還是感謝紫衣人。
“這位……壯士。”李沅在水里胡亂撲騰的時候，總感覺有點不對勁，未必是男的？一個男人穿個紫色衣服，也有些奇怪。
心里這么想，但嘴里不能說，還是叫壯士吧。
“壯士，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還沒問高性大名。”
“不敢，小民姓李，名華梅，這是我的表兄易安。”
“李華梅！？易安？”李沅心想，怎么感覺這兩個名字很熟悉的樣子……后世玩過一款游戲，有這這兩個角色，李華梅是鼎鼎有名，難道真有其人？
李元不由得打量了“李華梅”一番。恩，身量比一般男子是要稍矮，面色稍黑，但還算清秀，眼睛深邃，薄唇小嘴。說話的說話的聲音好像在掩飾什么，莫非化妝易容了？在水里好像碰到了不該碰的……
李華梅見李沅聽到自己的名字，很奇怪的表情和動作，心里也是暗罵自己不小心，隨便胡謅一個名字多好。
在海上自己都是以外號“翔緋虎”示人，只有身邊少數幾個人知道自己的真名，不應該這位李大人知道啊。
而且，父親給自己取的這個名字足夠中性，不至于男人叫李華梅這個名字就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