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梅雨季節來臨,荷花開的正盛,但天氣已經轉熱,人民都穿著單衣。
曹文詔終于是來了。
李沅正好是在市舶司,就帶著戚云龍墨洵到上海縣的碼頭迎接。
船靠碼頭,也有曹家的親衛隨從列隊,一員威武虎將居中而出,大步流星,驅前向李沅行禮。
緊隨其后是兩員小將,身材很是高大,氣宇軒昂,但還是稚氣未脫的黑小子,二人也齊齊向李沅行了大禮,甚是恭敬。
“曹將軍,我可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我的步軍就等你來主持大局了,這事啊,我七叔可沒少埋怨我。”李沅一邊扶起三人,一邊說話。
“李大人,離開遼東那腌臜地方,老曹快活得很,早受夠了窩囊氣。能到李大人麾下效力,那是笑得嘴都合不上的事情,變蛟、鼎蛟這倆孩子,更是天天恩公恩公地念叨。”
曹文詔和戚云龍墨洵等人互相也見了禮。
曹文詔這次來松江,掛的是金山衛指揮僉事。按照明軍的定制,一個衛定額是一個指揮使,兩個指揮同知,再往下就是四個指揮僉事。
但大明朝運作到現在,定制早就成了狗屁,金山衛掌實權的有四個指揮僉事,但掛個這個職位的另有五人之多。
當然這五個人的其中四個是拿俸祿待遇,沒有實權的。掛職官方認證的“奉旨”領空餉的軍官數目龐大,這樣的情況已經和幾十萬混吃等死的大明宗室一起成為大明財政的大窟窿大毒瘤。
金山衛位置太偏還算好的,掛名的不算太多,那些掛錦衣衛的指揮使、指揮同知這些三四品軍職的貴戚,已經有數千人之多,具體多少人估計皇帝都弄不清楚。整個錦衣衛,龐大到幾十萬人之眾……然而沒多少人是真正干活的。
曹文詔當然不一樣,他在金山衛沒有實權,但掛上指揮僉事只是讓他有一個正式品級。指揮僉事是正四品的武官,和曹文詔之前的游擊將軍基本適配,也就是說曹文詔調往松江在職位和品級上是不升不降。
有意思的是戚繼光剛剛組建戚家軍的時候,軍職也是指揮僉事,戚繼光是世襲的登州衛指揮僉事。
曹文詔現在雖然品級上還沒有提升,但實權是完全不一樣了。以前只是眾多遼東游擊的一只,受到層層指揮,現在能獨立領軍,沒有太多掣肘。
李沅組建的步軍正式命名為松江軍,戚繼光的部隊叫“戚家軍”那是打出名聲后的民間非官方叫法,他自己不會傻乎乎往刀口上撞自稱“戚家軍”的,官文的稱呼還是義烏兵。
李沅的這支松江軍要打出名聲,甚至出現“李家軍”的稱呼,還差得遠呢。
還沒進門,曹文詔就小小地抱怨:“我在遼東帶習慣了騎兵,現在要我來帶純步軍,強人所難啊,人家老戚步軍出身,你偏偏讓他管水師……”
李沅笑笑說:“七叔可是盯著你這個位置很久了,你還敢給他抱不平。”戚云龍聽了他們的對話也是咧嘴一笑。
李沅接著說:“我的松江軍絕對不會是單純的步軍,按照我的設想,步軍是對外的說法。現在的兩鎮確實按照步軍組建,但后面還要增設至少兩鎮的騎兵,另外,我還有單獨設立一鎮炮兵的想法。”
“曹將軍,帶我的松江軍,絕對要比你在遼東單純帶騎兵來勁兒。現在是以市舶司保護運輸船隊的名義組建的營兵,未來嘛,我也不藏著掖著,你要以能干倒建奴精銳的標準來帶他們!”
曹文詔肅然而立,鄭重向李沅回話:“我曹文詔來江南投奔李大人,不是來這繁華之地享福的,有李大人這句話,我老曹不白來一趟!”
李沅轉頭對落在身后的曹變蛟兄弟說:“你們兩兄弟,先給我帶一只特別部隊,就兩百多人。”
見曹變蛟有些不樂意的樣子,不等他說話,李沅壓了壓手勢,“別擔心我會小看了你們,你們兩個小子,哪能一上來就給你們帶一鎮的兵士?推心置腹地說,都是老熟人,我不是信不過你們,交給你們的兩百人,已經是篩選過的精英,我還給你們配上戰馬和最好的武器裝備。”
“你們是現在這只步軍里面的騎兵。目標只有一個,我要這兩百人在你們的手上,練成兩千人的戰力出來,個個都要是以一敵百的精兵。”
曹變蛟曹鼎蛟兄弟聽得興奮起來,頗有些摩拳擦掌馬上要開干的意思。
“有沒有信心?”
“有!”
回答得那是相當的響亮。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
南匯咀的軍營里軍歌嘹亮,訓練那是如火如荼。
李沅將步軍軍營放在浦東的南匯咀一帶,這里更荒蕪一些,由于長江患和海患交替,水質鹽化,這里不僅基本沒有常住的人群,開墾成農田的地方都少。
南匯咀在長江口的南側,往東就是大海,這個時候的江岸線和海岸線比后世要退后很多,大江入海口的泥沙日積月累地淤積沉淀,陸地是一步步向海洋擴展的。
李沅選在這里做軍營,沒有別的原因。
地方空曠,而且有事做。
李沅從百姓中間征兵,當然是脫產的的營兵,和一般的衛所兵不同,營兵是專門吃餉打仗的,不用種田自己養活自己。
但也不能天天操練陣法是吧,士兵的袍澤感情要在戰斗中得來。
還沒上戰場怎么辦?一起勞動啊。
南匯咀一帶正需要勞力來修筑堤防,這小兩千的士兵正好用得上。
每天操練陣法也太枯燥了,換個法兒調劑調劑。當然,每月凈入一兩的餉銀,士兵們對于參與修筑堤防的勞動并沒有多少怨言。
他們本來就是窮苦出身,這點事情就叫苦喊累,李沅還要他們干嘛?、
想到這里,李沅露出了資本家一般的詭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