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曳與月昕回到之前與不凈戰斗的地方,靜溪正在運功療傷,并無大礙。
察覺二人到來,靜溪收功勉強站起,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女孩剛一著地,還未立穩就撲了過去,抽抽嗒嗒地叫著靜姨,淚水洇了半截衣裳。
靜溪心里一陣酸楚,她也沒料到自己還能活著見到女孩。
雙身葬是族中禁法,是萬不得已時才和敵人同歸于盡的窮途之術。
施展雙身葬后,施術者與敵人皆會被納入一個黑色法陣。這個法陣是施術者的領域,自身靈力大幅提升,他人能力會被無形地削弱。
只要被束縛的人還是肉體凡胎,就絕無可能沖破這層葬禮的枷鎖,逃出去的唯一方法只有施術者的死亡,無論是對于敵人、還是施術者自己。
靜溪本想借助雙身葬,拼盡性命拖住不凈一時半刻。若非她已經足夠高看不凈才會使出這一損俱損的禁法,殊不知今時的不凈卻已非肉身凡胎。
不凈無意與之相耗,直接遁隱離去,雙身葬淪為她一人之地獄。
彼時雙身葬法陣中靜溪的生命之火愈來愈弱,心內萬念俱灰,一名白衣男子卻出現其中。男子迅速封住她體內行將枯竭的靈力,手中三尺墨劍一揮,雙身葬霎時土崩瓦解。
幾經大起大落,靜溪抱著女孩,安撫道:“沒事啦昕兒,不要聳鼻子了。靜姨這不好好的嗎。”
月昕嗯了一聲,還是不住地抽噎,過了小會兒才收住,道:“靜姨你先坐下,我為你療傷,我已經通知族里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趕來。”
靜溪看了看林曳手上的孩子,望向天際,心中已猜出一二:“希望那人能勝過不凈吧。”
月昕扶著靜溪坐下,她能夠感受到靜溪的身體因靈炁枯竭十分虛弱。林曳雖然受傷不輕,但沒有坐下休息。他把昏迷的小江放在他們身旁,手持戰戟守前面,眺望遠方。若是有什么變卦,他會第一時間沖上去。
天際一隅,金紅色交替的光芒在夜空下顯得特別耀眼,那里正發生著一場大戰。
月昕問道:“救我們的人是誰?靜姨你認識嗎?”
靜溪搖頭道:“我也沒見過,但他身上有奇魔典的功夫。應該是奇魔宮的吧。”
“奇魔宮?是隱國古林里的那個門派?他們怎么會出現在中原云州?”
靜溪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隱國的人為何突然涉足這里。奇魔宮的人向來行事詭秘,不為人所知,而且銷聲匿跡已久。
聽教主說有傳聞他們的宮主在幾年前的某天突然消失不見,從此就在也沒出現過。而他們則對外宣稱宮主閉關修煉,不問世事。”
“難道是被人暗殺了嗎?”
靜溪道:“昕兒你不知道。奇魔宮這一任的宮主叫寧無奇,別看他名字里帶有‘無奇’這兩個字,但他卻是個處處有奇之人,說他是一個不世奇才也不為過。
他不僅年紀輕輕就將奇魔典修至臻境,還精通一身道家玄學,比以往任何一任宮主都要厲害許多。傳聞在他二十歲的那一年,僅一人之力就手刃了宮中四個犯上作亂的長老,坐上了宮主的位子。
之后聲名大振,奇魔宮在他的帶領下成為隱國首屈一指的教派。放眼天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那救我們的人,難道就是消失多年的奇魔宮宮主?”女孩有些驚訝。
靜溪意味深長道:“能把奇魔典發揮到此等威力的,除了寧無奇這個奇魔宮宮主本人,還能有誰?不過或許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那朔方城里的算命老頭吧。
沒想到他消失的幾年間就是和這個孩子在一起,倒是匪夷所思。”
月華秘寶出世,八十年前伏誅的不凈盲僧重現冥海,消失數年的奇魔宮宮主也再次現身。一切一切的聯系究竟落在何方?靜溪看了看月昕又看了看旁邊那個昏迷的孩子。
梵天法印中,白衣男子雙腕被縛,金紅佛光像是有千鈞之力壓在他身上,動彈不得。頭頂的紅色佛印散發出的詭異光芒還能吞噬人心,使神智喪失,淪陷其意識深處。
如若不及時脫身,最終則會成為一個行尸走肉的階下囚。
男子沒有流露出恐懼之色,一雙星眸茫茫然不知究竟看向何處,何物。也許既不是這天,也不是這地,而是一位迎風起舞的紅衣女子。
她,只屬于過去。
盲僧飛身過來,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貧僧這梵天法印很少有機會完全施展出來,施主得此禮遇算是平生福報了。既然已成困獸,就無需掙扎,安心上路吧。”
盲僧話音甫落,便欲出手解決眼前白衣男子,然而在他靈臺之上,卻靜靜地長出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是一朵蓮花,完美無瑕的蓮花。
“寧奇,你這陣法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嬌柔的聲音傳來,一名身著紅裝長裙的女子浮現在男子的腦海。
“千葉紅蓮陣。”男子回答。
“千葉紅蓮,名字也挺好聽的,可是這么漂亮的陣法能傷人嗎?”
“當然可以!你別看它表面好看,可一旦發威,這世上沒幾人能招架得住。”
“哦,是嗎?不過,真的很好看呢。”
女子望著天地間一朵朵浮空生長的無根之蓮,眼神里露出了迷茫之色“都是沒有根的,和我一樣呢。”她呢喃道,不過轉瞬間又欣喜起來,拉起面前男子的一只手。
“我說,寧奇,能把這個陣法教給我嗎?我很喜歡它,如果我學會了,你們也就不需要一直保護我了。”
“她,拉了我的手……”
那男子一愣,下意識掙開了她白皙的手,面頰上泛過一陣紅暈,隨即轉過頭雙手抱臂道:
“不行,不行。可不是我小氣啊。這陣法的法眼是由無凈蓮和萬龍珠組成的,如今只有這無凈蓮但沒有萬龍珠,陣法不成,只能這么看一看。”
“是這樣嗎?真不是寧奇小氣?”
女子雙手絞在背后,身子前傾,偏過頭,戲謔的表情盯著男子泛起紅暈的臉,嬉笑道:“該不會是騙了我,不好意思紅了臉吧。”
“哪,哪有!”男子期期艾艾道。
“哪有……”
法陣中男子心中呢喃,目光終于從過去收了回來。他深呼吸一口,看向法陣外的盲僧,雙目淡如秋水,波瀾不生。
“你知道你最不該做的是什么嗎?”
“那就是讓我陷入這段回憶。”
蒼茫的夜色中,一朵無根紅蓮悄然綻放,美麗無瑕。接著以它為中心,千朵萬朵的紅蓮如點水蜻蜓般生長綻放開來,泛著點點紅光。遠遠望去,當真壯觀美麗。
然而美則美矣,只聽“倏”的一聲,一朵紅蓮燃燒了起來,接著第二朵燃燒起來,第三朵,第四朵,以至空中萬朵紅蓮盡數燃燒,形成一片火海。
在這一片紅蓮火海之中,那座看似牢不可摧的法陣卻一點一點的散化,直至消失。白衣男子一腳踏出,一個隱約有龍紋游動的珠子自最中間的巨大火蓮中吐了出來。
龍紋珠盤旋而上,潛入云層,霎時夜空的白云便如同墨染,漆黑濃重異常。電光時作,雷聲殷殷,無邊無際的黑云越來越低,滾滾雷鳴中仿佛有萬龍游動,每一個刺眼的閃電劃過都映出一條條粗大可怖的軀干。
上有群龍雷鳴,下有紅蓮火海,一座天地殺陣就此形成。
其名曰:千葉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