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們從菜花蛇手中搶了一批粉，現在菜花蛇想請我們去市東談判，談判的內容就是合作。”汪楓指尖敲打著方向盤，語氣輕松道。
林逸聽聞心下霍然一驚。
他沒想到用時間加速渡過的昨夜竟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
‘原來張俊輝所說的‘汪楓與菜花蛇已結下仇怨’說的就是這件事！’
‘估計汪楓早有聯合菜花蛇的心思！之前我的回答只是恰逢其會……’
林逸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嘴里卻遲疑道：“去市東談判？好像有點……”
鑒于行動已經開始，他沒把話說完，但汪楓自然能懂其中意味。
說實話，他的確覺得汪楓膨脹了。
竟然敢到人家老巢去談判！
談得好還好說，談不好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汪楓從哪來的底氣！
“有點危險是吧！”汪楓笑著接話道：“所以你現在給張俊輝發信息，告訴他我們正趕往市東，而且很可能是要打起來。”
‘談判還要跟張俊輝打招呼，這是防備菜花蛇？還是有別的謀劃？’
林逸猜不到汪楓的目的，暫時把疑問藏在心底，言聽計從地給張俊輝發信息通知。
張俊輝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不僅說立刻派人趕往市東，而且交給林逸一個線人的聯系方式。
這讓林逸十分意外。
他覺得自己還沒有這么大的面子，能讓張俊輝做到這種程度。
而且，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張俊輝的態度好像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
‘以張俊輝對市南的掌控，說不定已經發現我給汪楓透底……還有，張俊輝極有可能在旺財安保公司另有線人……’
‘以汪楓的手段與城府，未嘗不知道張俊輝的動作，只是故意裝作不知……自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是讓你以為我不知道……’
‘一層疊一層，真是讓人猜不透……’
思緒轉了一圈，林逸仿佛看到了暗流涌動的冰山一角。
若是要理清其中博弈，不知道要逼死多少腦細胞。
汪楓好似樂意見得張俊輝派人前往市東搗亂，笑著告誡林逸道：
“張俊輝肯輕易地給你如此重要的信息，說明這個線人已經不太可靠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
“明白。”林逸點了點頭道。
其實，就算汪楓不說，他也是這么認為的。
同時，從汪楓這句話以及其說話的神態中，他可以肯定的是——一場充滿勾心斗角的交易、博弈早已經在汪楓和張俊輝之間展開。
‘或許還要加上菜花蛇……’
一時間，信息量太多太雜，林逸從無下手去捋清頭緒，心亂如麻中，只能暫時走一步看一步……
……
普龍市市東，作為今天暗流的中心地點，卻和往常沒什么兩樣。
市東大道是普龍市東唯一一條主干道，坑坑洼洼破敗得不成樣子。街道上布滿了垃圾，下水道約莫是堵了，井口冒出臭烘烘的綠水。
雖是干道，但少有行人走動。現在道上晃悠的人大多骨瘦如柴，目光呆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癮君子”。
街邊店鋪的老板們也不嫌臭，搬著破爛凳椅霸占了年久失修的人行道，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聊著近期的八卦瑣事。
林逸一路觀察市東景象，只覺得這里不愧有“貧民窟”之名，面子里子都爛透了。
經過約莫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汪楓駕駛的商務奔馳在兩前一后的車隊保護下，緩緩駛進市東大道，引得不少有心人注目。
談判地點自然不可能選在交通不方便的繁華路段，不然汪楓就要懷疑菜花蛇別有用心了。
進入市東大道沒多遠，車隊直接開進約定好的談判地點——一座老舊的回字樓中。
不用招呼，林逸先一步下車，環顧四周，發現這里破敗得緊。
墻壁上的粉皮都掉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的老樓。
同行的其他人同樣下車，圍了過來將汪楓所在的商務奔馳保護在中央。
朱偉也來了，很機靈地站在林逸身后。
等了約莫十多秒，車隊正前方的樓房中走出一隊人。
為首者看起來五十多歲，體型比林逸還要瘦弱，頭發夾白，臉上松弛多褶皺但十分紅潤，看起來保養得還算不錯。
菜花蛇藍名。
此人正是普龍市市東的隱藏龍頭老大菜花蛇。
在菜花蛇身后，大多數人都是頭頂藍名，只有少數幾個的名字泛著緋紅，似有敵意。
見對面正主出來了，汪楓也走下車，順著眾手下讓出來的道路迎上去。
老七等人手插腰袋，滿臉戒備，緊緊圍繞在汪楓周邊。
林逸故意慢了一步，隱藏在眾人中間，仔細觀察樓上各個窗口，看是否有人在暗中關注。
就在這時，朱偉忽然在林逸耳邊低語道：“逸哥，你怎么不到前面去？”
林逸心思都在觀察周邊環境上，隨口重復道：“前面？”
頓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問話者是張偉，轉過頭上下打量這個湊上來的人。
剛才對方的話中好像有一絲慫恿的味道。
張偉被林逸看得渾身不自在，臉上浮現出一抹尬笑，自我解釋道：“既然逸哥沒這個心思，那就算了。”
話說完，他眼神往汪楓那邊飄去。
‘這張偉好像有問題！’
沒有再應聲，林逸跟著回頭關注場中，心底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
張偉這些話若放在汪楓甚至老七嘴里，他都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但在其口中就感覺十分突兀。
明眼人都知道當下萬分兇險，張偉還勸他上去擋子彈？
如果不是張偉頭頂的名字仍舊是代表友善的綠色，他肯定要把“好像”兩個字去掉……
就在林逸懷疑張偉時，汪楓與菜花蛇談笑幾句后，交頭接耳著往樓中走。
雙方人馬各走一邊，緊跟著齊頭并進。
林逸這會走在隊伍中間偏前的位置，收攏心思，集中注意力準備應付突發情況。
剛才他看到的幾個紅名，讓他有一種會出事的不好預感。他唯恐菜花蛇這幫人搞出個摔杯為號之類的東西。
但他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剛才那幾個紅名一起跟進來。
然而，在眼下環境里，沒有他出聲的份，他即便懷疑那幾個紅名有問題，除了提高警惕外也沒什么辦法。
好在接下來一切都風平浪靜，汪楓和菜花蛇偶爾還發出幾聲虛假的朗笑，裝得跟多年不見的老友似的。
不一會兒，一行人來到三樓的議事大廳。
因為開窗不大、燈光不亮的原因，廳中很是昏暗。
廳中布置極為精簡，一覽無余。
最上方擺著關二爺雕像，雕像前有瓜果等貢品，香爐上檀香裊裊。
在關二爺之下，是兩張锃光瓦亮的梨花木椅，木椅間的楊木桌上已經沏好熱茶。
再往下，則是兩排相對擺放的楊木椅。
都算是江湖人物，沒弄一些假客氣，汪楓與菜花蛇在高位坐下。
其余人則在堂下各占一邊，都沒有坐的資格，排成兩三排站在木椅后。
夾在人群中，林逸觀察到對面的人明面上沒有帶武器，心中稍安，開始聆聽汪楓與菜花蛇的談話。
聽了兩句拐彎抹角扯皮的話后，他便沒了興趣，轉頭暗自思索張俊輝、汪楓等人的真正用意。
過了十多秒，他手臂忽然被旁邊的朱偉撞了一下。
“看那！”
以為朱偉有什么發現，林逸精神一震，順著朱偉的目光看去，看到對面窗戶后有個女人正好奇地觀望著里邊。
因為窗外光線好，嫵媚的長相清晰可見。
“那可是市東一枝花的小桃紅。”朱偉悄悄解釋道，話語中還隱隱有些興奮。
對一個游戲人物完全升不起異樣心思，林逸翻了個白眼，暗罵朱偉在這個情況下還惦記著美色。
轉念一想，他分析出一件事。
‘菜花蛇連自己的女人都帶過來了，可能真的是想談判……’
不管菜花蛇真心與否，此時也不是看美女的時候，林逸唇口微張，低聲警告道：“別忘了你來這里是做什么的！”
聽著林逸話語中那股冷意，朱偉脖子一縮，眼睛卻沒離開那個窗口。終究是一個血氣方剛、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年輕小伙……
不多時，汪楓與菜花蛇終于耗盡了耐心，不再虛與委蛇，直接上干貨。
“這樣！”菜花蛇擼了擼寬松的袖子，拍桌道：“你來我這邊開場子，我去你那邊賣粉，大家一起發財！”
“來這鬼地方開場子，那我不得賠死！”汪楓斷然拒絕，同樣拍桌道：“我同意讓你來市南賣粉，利潤五五分成。”
“你怎么不去搶？”菜花蛇氣極反笑說：“這話說的好像你不同意，我就不能在市南賣？”
正所謂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汪楓退了一步道：“你只管出貨，我自己賣。”
“行了！”菜花蛇懶得廢那個力氣，靠著木椅翹起二郎腿，擺手道：“三七開，愛搞不搞！”
見談的差不多了，汪楓松了口氣，說出自己的底線：“六四開，愛賣不賣！”
“六四就六四，我六你四，說好了？”菜花蛇淡眉一挑道。
“啪！”
擊掌為誓，汪楓與菜花蛇臉上都浮現出會心的笑意。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有人高喊道：“蛇爺，昨天晚上死的兄弟怎么算？”
話音剛落，一個臉上有疤、高大威猛的漢子走了進來。
高猛紅名。
‘來了！’林逸深吸一口氣。
高猛就是剛才他在外邊看到的那群紅名中的一個。
毫無疑問，談判的變數就要從這人身上發生了……
竟然有手下敢攪局，菜花蛇當即臉色一黑，猛地拍了下桌子，怒喝道：“混賬，有你說話的地方？給老子跪下！”
“嘩啦……”
楊木桌上的茶盞都震翻了，可見菜花蛇怒氣之濃。
一邊的汪楓臉上笑容微僵，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
“蛇爺，你可不能見利忘義啊！”高猛一雙鷹眸緊盯著上座的菜花蛇，意味深長地提醒道：
“要不然……昨晚因運貨而死掉的兄弟可不會瞑目。”
“高猛，你想造反？”菜花蛇抓起手邊的茶杯朝猛子身上砸去，一邊高喝道：“來人，給我拿下！”
“我看誰敢動！”
隨著高猛一聲爆喝，五個身形不一的漢子沖了進來，沒人懷里抱著一桿微型沖鋒槍，雙手持槍在眾人臉上瞄來瞄去。
話音回蕩了幾遍，菜花蛇的一眾手下剛站起身又坐了回去，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大部分人面面相覷，似乎在無聲詢問著什么。
看到這個情形，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對勁了，很何況汪楓和菜花蛇兩個老江湖。
“先這樣，我先走了。”丟下一句話，汪楓火速回到旺財公司的人群中，低聲催促著眾人下樓。
見此，猛子卻展顏一笑，扯著嗓子嘶吼道：“汪楓殺了蛇爺！汪楓殺了蛇爺！”
他這一喊，身邊的人也跟著喊了起來。
菜花蛇臉色煞白，想都沒想，朝堂后奔逃。
“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突然響起，菜花蛇直接被打成了篩子。
而旺財安保公司那邊也有數人倒下，不過正是這些人擋槍，前面的人才能安全地從邊上窗戶逃出大廳。
下一刻，猛子的高呼響遍了整個回字樓。
“汪楓殺了蛇爺！為蛇爺報仇！誰殺了汪楓，誰就能拿一百萬！”
這一切來的是這么地突然，汪楓都是猝不及防，更別說掌控信息更少的林逸了。
出了大廳，林逸意識到不能跟著大部隊跑，在到二樓的時候不再繼續下樓，而是拐個彎順著走廊跑。
在上樓前，他就找好了這條退路。
一邊跑，他一邊焦急地尋找破局，這種情況下，個人武力是沒多少作用的。
腦海中忽的電光一閃，他突然想到了張俊輝給的那個線人的電話。
情況如此危急，他也不顧上這個線人靠譜不靠譜了。
但很明顯，這個時候不可能打電話求助，只能先逃到暫時安全的地方。
聽到槍聲逐漸稀疏，且離得越來越遠，林逸心底稍安，出了回字樓在小巷中左逃右竄，躲避了不知多少人的追擊，直到在一個十字路口遇上一起逃亡的汪楓和朱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