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權在眾人的目光中,輕聲說道:“呈上來吧!”
柳望舒便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走了出來,手中端著一個雕飾著鳥紋的紫檀錦盒。
柳望舒打開錦盒,從中取出來一塊圓形的物件,這物件雕飾得并不精美,甚至有些粗糙,然而當眾人看清了是什么,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圓形物件,竟然映出了眾人的面貌!
這是何物所制,竟然比銅鏡要清晰這么多!
眾人心中大驚,原來,我便是生得這副模樣?
柳望舒也并非第一次看到這面鏡子,但是再一次見到鏡中人,見到鏡中自己的樣子,心神也是忍不住微微一蕩。
柳公權輕輕咳嗽了兩聲,在座眾人才收拾了心思。
柳公權道:“諸位,這面鏡子,是一位居士所贈,正是今日第三件事!”
凌霜影先開口問道:“柳樓主,此物得來稀罕,不知從何而來?”
柳公權微微欠身,說道:“小侯爺,抱歉,得人所托當忠人之事。哪位神秘居士將此物寄于我奕雨樓售賣,自然不得隨意泄漏其人行蹤。”
凌霜影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但是這面鏡子當真是神奇,竟能看得如此真切。
凌霜影突然想到,柳樓主說是一位神秘居士,道:“莫非,是那位散人?”
江湖中一直留有傳說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散人破陣子,也只有他有此能耐。
柳公權含笑不語,這副模樣越發使眾人心中堅信,是那位散人了。
凌霜影也不再追問,那種高人便是自己的師尊也不見得能見上一面的,這大概是柳家的機緣。
整飾了心思,正襟危坐道:“柳先生,請繼續。”
柳公權微笑著道:“諸位,此物我奕雨樓將以拍賣的形式售出!”
“起拍價,白銀一百兩!”
一百兩,足夠一般的人家三月生活,然而便是這種價格在座眾人也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這等寶物別說見過,都沒聽過!
凌霜影率先開口,道:“二十兩黃金!”
此言一出,已經嚇退了一部分想要爭一爭的人。
但是,仍舊有人要出手,這種寶物能放過?
裴寶慶率先開口,笑道:“小侯爺,此寶實在難得一見,恕在下不敬,也得爭上一爭!”
凌霜影微笑著說道:“無妨,愛寶之心人皆有之。”
裴寶慶點頭,喊道:“二十五兩黃金!”
裴寶慶的一聲高喊,并沒有嚇到眾人,反倒是掀起了一波小高潮。
“那在下也不客氣了,三十兩黃金!”
“我公孫離出四十兩!”
“張某出五十兩!”
文泰來看了下周圍眾人,想了想還是開口喊到:“我出八十兩!”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幾乎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八十兩,上一次奕雨樓出到這個價格的,是當今大文豪蘇翀的畫作。
文泰來看著周圍眾人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扇了一下手中扇子,他最喜這種眾人矚目的感覺。
我文家,就是朝陽城仲姓,便是整個徐州,也是大族!而自己,便是文家麒麟子!
凌霜影微微側目,心中想著這朝陽城的格局,了然父親曾經的言論。
凌家固然被敕封為朝陽侯,牧城一方,是貴胄,但這并非天生的高人一等。
朝陽城之人所敬的是自己父親的武力,自己父親那位朝陽侯的實力。
這是秦制所定,愿意為大秦那位帝王效力,便可以成為一位侯爺,但這并不代表這個家族就能夠世代強大。
若是自己無法取得父親那樣的地位,一切都是空談。
再看文家,雖然家中無王侯,但是文家在朝陽郡,乃至徐州經營百年,靠的不是武力而是人脈、底蘊與財富。
他們沒有能夠比擬王侯的人物,但是卻有能掌控朝陽郡的實力,并且不是一朝一夕的掌控,是能夠綿延數代。
更何況,這些世家,可以說是秦帝手把手培養起來的,通過朝堂之中的關系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絕不是自己父親這樣一朝成名的高手所能比。
文家,就是朝陽城仲姓,這大概便是父親所言“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侯”罷。
再看這文泰來,看似生得肥胖粗獷,但是凌霜影深知這人的實力絕對不在自己之下,舉手投足之間可以感受得到在這具身軀背后潛藏的恐怖力量。他,大概是文家培養出來想要爭上一尊侯位的存在罷。
但是,天下英雄何其多,自己何嘗不是少年英豪?
想到這兒,凌霜影反倒是想清楚了許多,也高聲道:“文兄,在下也對此物甚是喜歡,文兄莫怪。我出一百兩!”
聲音一落,在場眾人皆悚然,小侯爺這番話,這是要與文泰來爭上一爭了?
文泰來面色依舊含笑,心底卻微微有些怒火,但是卻沒發作,今日奕雨樓請了小侯爺凌霜影來,自己其實就有料到凌霜影必定會與自己產生沖突。
一個,是朝陽城百姓眼中的小侯爺,一個是朝陽城這些世家心中的一哥。
到底,是要劃下道好好計較一下,自己這么多年沒怎么爭斗莫不是真把自己當成了任人魚肉的大胖子不成?
文泰來看向凌霜影,說道:“小侯爺先前也說了,愛寶之心人皆有之,為兄可不能退讓了。我出一百一十兩!”
凌霜影笑著應道:“我也有些閑錢,一百一十五兩!”
文泰來:“一百二十五兩!”
凌霜影喊道:“一百三十兩!”
文泰來狠心喊道:“一百三十三兩!”
凌霜影聲音一頓,看來到了文泰來的極限了,但一想自己的口袋,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侯府可是沒什么產業啊,雖然有錢,但是手底下還有一大幫子人。
只得無奈道:“文兄,在下只能將此物拱手相讓了。”
文泰來笑道:“欸,侯爺客氣了。”
文泰來又看向眾人,笑著道:“今日大家只要喜歡此物的,不妨都來。”
然而,文泰來此話一出,卻沒人敢應,眾人誰心里不清楚,今日的主角便是這二人,他們一眾哪里敢上前?小侯爺手里沒錢退讓了,自己還敢上?
文泰來又笑著看向了那俊秀少年,道:“阿云,怎么不喜歡此物嘛?”
阿云無奈道:“文大兄,家中貧瘠,近日還遇上了些生意上的糾葛,實在是沒什么銀兩啊。”
文泰來大笑道:“阿云不必如此,你若是家中有什么困難,只管來找我。到我府上報我的名字,什么困難都能解決!”
阿云躬身稱是。
隨即柳公權道:“那么便恭喜文泰來獲取此寶。”
文泰來大笑道:“諸位賢兄客氣了,小侯爺,還得多謝你,若是喜歡此物,不妨拿上府去把玩幾天。”
凌霜影神色不動地說了聲謝謝,便帶著那俊秀少年匆匆離了奕雨樓,只留下一個孤高的背影給眾人。
待凌霜影離去了,其他子弟才敢上前恭賀文泰來。
眾人的嘴臉一并落在了文泰來的眼中,心滿意足地帶著此寶上了自己那匹紫瞳烏騅馬,回了文家。
裴寶慶看著這喧鬧的眾人,心中想著,這文家莫不是要與凌家擺明車馬了?今日這小侯爺,竟然被文家用錢財壓了一頭?
孟家的事還沒完,文家就開始逞兇了,這朝陽城也不太平啊。
......
文家,文泰來神采飛揚地回到了家中,高喊著自己的父親與二叔,讓他們一并前來。
若不是老爺子文丹青這段時日遠游,還得叫上自己的爺爺,讓他看看今日自己的成就。
文晏清和文晏海聽了文泰來的敘述,再看那拍來的寶物,心中已是震驚不已。
文晏清道:“大哥,泰來可真是我文家的俊杰啊,這寶物別說一百三十三兩黃金了,便是兩百兩、一千兩也不為過!”
文晏海點了點頭,說道:“但是,這次的關鍵可不是這寶物,而是奕雨樓!”
“奕雨樓的紙,一直以來被視為文房至寶,今日竟然還有更好的紙,這對天下文人都是大消息,將來是能走出小小的朝陽郡,走出徐州,面向全天下的!”
“這奕雨樓的書,還能減價,實在是驚訝。”
“奕雨樓,不簡單啊。”
文晏清道:“莫不是,奕雨樓得了大日雷音宗的什么機緣?”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不過,泰來的抉擇不錯,能夠當機立斷與奕雨樓建立合作,這對我們文家有極大的幫助!”
文晏清又問道:“大哥,可是那小侯爺......”
文晏海擺了擺手,說:“無妨,凌家占著朝陽侯的位子能有多久?等凌肅風死了,凌霜影能如何?到時候,泰來便去與他爭一爭,我倒是要看看,他凌家難不成真能強過我文家?”
“這次與孟家事了斷以后,我文家將會迎來空前的發展,到時候就是朝陽城真正的仲姓,何必去在意一個凌霜影?”
文晏清聽罷,也覺得大哥分析的有道理,再看自己的這個子侄,愈發滿意,拍了拍文泰來的肩說道:“真乃我文家麒麟子啊。”
......
朝陽侯侯府,凌家。
凌霜影居于首座,而在客座上此刻正坐著三人,左邊并排二人,柳公權與柳望舒,右邊坐一人,孟云。
凌霜影喝了一口茶,深深地道:“阿云,所言非虛啊,文家早有野心!”
孟云笑著道:“文家不過是紙老虎,今日一事,便可見其威。”
凌霜影點了點頭,此前孟云便找上自己,分析了當前朝陽城的局勢,開始自己對文家還并未介意,今日一看,確實有其野心。
而自己身為朝陽侯之子,如何能讓凌家爵位僅一代而盡?
必然,要與文家爭上一爭,更何況文家還出了一個文泰來。
孟云道:“此次文家,若是將我孟家打垮,拿了我布莊的技術,必然將會更進一步。而據我所知,文家又與魚龍幫多有勾連,這文家簡直就是黑白通吃的狼子野心。”
“阿云,你可有把握?”
孟云道:“大兄,今日邀你去奕雨樓一趟,見一見文泰來其人倒不是本意,重在看看奕雨樓三寶!”
凌霜影道:“確實,今日奕雨樓三寶真令我大吃一驚。”
孟云道:“這,便是我們與文家爭斗的底蘊所在!”
凌霜影詫異地看向了柳公權,柳公權道:“小侯爺,這三寶都是與孟云有關,皆是他所授予。”
說罷,柳公權讓柳望舒拿出了一個錦盒,呈到了凌霜影的面前,打開一看,竟然是與今日拍賣出去價值百兩黃金一模一樣的鏡子!
凌霜影震驚無比。
孟云道:“大兄,我看你喜歡此物,早就為你留了一面,今日與文泰來只是為了賺他些許錢來花花,不足一提。”
凌霜影道:“阿云,你,你,你如何能有這......”
孟云笑了笑,說:“大兄,這三寶都與我有關,便不要再問了,些許秘密罷了。”
“我們便用這三寶,與文家做過一場。”
凌霜影聽完,也鎮定了神色,心中愈發覺得孟云的不簡單,這個少年當真給了自己太多驚喜。
“我孟家在明,你們在暗,區區文家,如何能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