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長安曲水江畔有一座望江樓,雖不至于千古,但也有百年之久。是長安最富盛名的酒樓,沒有之一,與之同樣出名的還有它的價格。
為了給遠方歸來的兄弟接風,陳柏升陪完新婚妻子三朝回門后,就揣著私房錢在望江樓訂了位置。
坐在包間里等候的陳柏升看著剛推門進來,手上拎著錦盒的清瘦男子,忍不丁嗚啦呀的沖上前,嚷嚷:“除了長高點,咋都沒變化!兄弟,茍富貴,一起胖!”
方郗瞥了他一眼越發圓潤的身材,搖搖頭,簡直是沒眼看了,整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作勢踢了他一腳,嫌棄道:“麻溜地滾遠點,都是肥肉!”邊說邊將手上的盒子塞到陳柏升懷里,“吶,新婚禮物,百年好合,恭喜恭喜哈”語氣沒甚誠意。
陳柏升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就將盒子打開,見是一座一尺見方的紅玉擺件,便好奇地拿出來對著光端看,只見通體清透的紅玉中,玉肉內部紋路天然形成兩個篆字“好合”,饒是他富貴出身,見慣好東西,此時不禁也倒吸了口氣:“娘咧,這玩意兒肯定賊拉貴!”
“破費了,破費了”陳柏升朝方郗隨意地拱了拱手,語氣也沒甚誠意。
兩人哈哈一笑,各自落坐。
“就我們兩人?瀚哥和善明呢?”方郗問道
康郡王長子李瀚,理國公嫡次子陳柏升,紀閣老府長房嫡三子紀善明,寧國公府方郗在他們年少輕狂時曾自稱京城四混,妥妥的紈绔預備役成員。只是后來隨著年月增長,在家族的期盼,親人的棍棒下,漸漸褪去輕狂,承擔起該負的責任,只有方郗一人還在長輩特意的縱容下,繼續逍遙自在。
“瀚哥去西大營回不來,老三回老家祭祖還沒回來,所以就剩我們兩個還閑著咯”陳伯升回道。隨后又得意洋洋地說:“不過我現在也是成家的人了,以后就剩你是閑人啦!”
“對了,你的婚事是咋回事,怎么提前了?”方郗關心道:“顧明珠明年才及笄吧?”雖說給外界的說法是因為顧府老夫人身體原因,怕萬一有個不好,會耽誤孫女花期,同時也辦個喜事沖沖喜之意。但是他們世家勛貴出身的都知道,一般給大眾的理由,往往不是真正的理由,至少不全是。
官宦府第正常情況是不會將未及笄姑娘出嫁,這事關姑娘家的尊貴和臉面。
陳柏升彌勒佛般的臉耷拉了下來,對于打小交情,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他也不隱瞞,也隱瞞不了。
“我那老丈人你也知道,沒啥大毛病,就是愛好錢。他不是曾任過隨州的知府么,在那收了不少賄賂,聽說還誤判了一個命案,上兩個月被御史給彈劾了,現在還在調查取證。”陳柏升雙腳一伸,往椅背上一仰,有氣無力地說道。
“隨州上任知府錯判命案?”方郗想了想,說道:“這個案件我經過隨州時聽人說過,好像是守寡的兒媳婦與鄰人通奸毒殺婆婆,當時你老丈人判了那兒媳婦和鄰人死刑,這事在隨州鬧的挺大的。”
“對呀,就是這事,那鄰人有個弟弟前幾個月當兵回來,是個校尉。他認為案件有隱情,當時的官府收受賄賂,草菅人命,于是通過他的上司打通關系,要求重審此案為兄長申冤,聽說有了新的證據。”
“顧少卿怎么說?”
“哼,他能怎么說,他說當時人證物證齊全、鐵實,不可能有錯。”陳柏升哼了一聲說道:“但我聽那語氣可不怎么瓷實!”頓了頓,繼續說道:“顧老太太估計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心里有譜,過了些天就上門和我家老太太商量著將明珠的婚事提前,兩老是年青時的閨蜜,幾十年的老交情,我家老太太又向來疼愛明珠,于是把我叫去當著顧老太太的面問我是否愿意。”
陳柏升雙手一攤,一臉我能怎么辦,當然只能同意咯。
顧家老太太也是個殺伐決斷,巾幗不讓須眉的主,咋養出這么一個坑娘,坑女兒,坑全家的兒子!方郗輕輕搖頭,嘆息道:“瞧顧家給外界傳達的理由來看,安排好孫女后,老太太還想著關鍵時刻犧牲自己,看能不能給你老丈人掙出個丁憂的機會。”
不過不能說顧老太太可憐,誰造的因,誰收的果,每個熊孩子的背后都站著一個熊孩子的家長。
哎……陳柏升長長嘆了口氣,煩悶且無奈,這事關人命,他立場很明確,如果不是誣陷,他就只能照顧好妻子。
何以解憂,唯有美食,不,是暴飲暴食!
垂死狀的陳柏升肥軀一振,趕緊拉了鈴讓小二送餐進來,這可是花費了自己一大半私房錢的,賊黑,可得吃回本!
望江樓包間采用最低消費制,且按等逐級遞增。陳伯升訂到的是B等,最低消費五八八兩白銀。對此,陳柏升表示,屁,啥我發發,你發發才是!
本著吃回本的氣勢,兩人卯足勁胡吃海塞,吃過癮后陳柏升叫來小二,將剩余的干凈飯菜分裝打包,準備呆會兒叫下人送去給流浪在破廟街角乞討之人食用,這是他們被方郗同化養成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