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同從假山小洞中取出一個角方,打開看了一眼,再原樣恢復好,又重新放了回去,然后走到在邊上的角落靜靜等候,他一身黑衣裝扮,與夜色融為一體。
過了約摸一刻鐘,等巡夜的內監衛走后,坤寧宮的東角門被悄悄打開,一個身形略胖的人影從門里頭閃出,小心地左右張望,看四處無人,便急速走到假山處取出角方,并不急著打開,而是蹲下身子,從地面上摸尋了幾塊小石子,按一定規律擺放在假山底下,然后又快速返回角門。
此人雖然有做外形掩飾,但在高大同的眼里這些形如虛設。看著離開的身影,高大同微微皺著眉頭,這人是皇后的心腹女官高氏,皇后入宮不久,她就跟在皇后身邊,距今已有十來年,忠心耿耿,很受皇后倚重,這樣的人居然會是間子,不知是生間,還是死間?那個夏祿喜簡直是廢物一個,又帶了一幫廢物手下,清了這么多遍的內宮,還和四處漏風的破篩子一樣。
……
夜已極深,內監衛駐處內廳。
而早前已經出宮的李清赫然端坐在書案后,兀自推敲著高大同剛默寫出來的角方上的內容。
“四月十四,未時,東直門,十三”
李清思索了一會,抬起頭對坐在一旁的高大同商議道:“四月十四,未時,東直門,這三樣都好理解,可十三是什么意思呢?十三個人?十三樣東西?還是第十三個人?第十三樣東西?或者是兩者皆有?”
高大同略微沉吟道:“東直門是個小角門,僅限采買司和宮人進出,除持特別簽令外,其他皆需提前三日登記備案,我們查下十四那天的備案冊錄,或許從中能看出些形跡,只是現在時辰太晚,若去取冊動靜太大,看來只能等天亮了。”
夏祿喜垂著頭,束手在側,神情有些不安。這些原本是他的職權,可李清和高大同參和進來,他是一聲屁都不敢放,因為這意味著惠武帝已經對他能力開始不信任了!
聽到高大同的話,夏祿喜抬頭插話道:“因臨近吉日,奉皇后娘娘懿旨,近期采買司進出東直門暫時無需提前備案,現場檢查通過即可。”
李清聞言,看了一眼高大同,高大同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此事,至于皇上知不知道他也不清楚。但東直門是皇宮偏僻角門,平常由內侍監擔任守衛職責,若要嚴格劃分,也可算屬于內務,因此皇后此舉也不能說是逾制。
可是……李清無力的嘆氣,頓覺頭痛不已,對竇皇后,他有些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好。
“先說說皇后身邊那個高女官情況吧。”
夏祿喜道:“高氏,原名高菲兒,韶州良家子出身,現年三十六歲,景平四十八年采選入宮,其時十四歲……后為先賢太妃身邊二等宮女,賢太妃薨后,高氏尚未到出宮年紀,便被重新分配到尚衣局,惠武三年,因救助落水四皇子有功,得皇后娘娘賞識,調任坤寧宮一等宮女……為皇后心腹女官。”
李清神色有些鄭重:“此人入宮已有二十余年,這些年中她有發生過什么異常情況嗎?可否有與外界往來?每三年一次的探親,她家里是何人前來?”
夏祿喜翻閱了下手中宮女冊錄,道:“她的晉升之路符合常規找不出疑點,早年幾次探親的都是同一個自稱為她兄長之人,但從十年前起,便不再有人前來探望,聽其說是父母已故,就漸漸與家人斷了聯系。”
“查出在宮里宮外的所有關系,不要放過任何珠絲馬跡。另外,立即派人去韶州暗中核實她的身世情況以及入宮前的所有行跡。”
“是。”
“韶州是隆親王的封地,要務必小心,不要驚動到他。”李清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特意吩咐道。
“是,奴才明白。”
李清又對高大同道:“高總管,高氏這端就請你處置了,請務必撬開她的嘴,埋了二十余年的間子,一朝啟動,所圖非小。”
這原本應他親自審理,可竇皇后對他的態度一向很微妙,為了避免誤會,只能交給身份特殊的高大同了。
高大同點點頭,很是理解。
“現在說說那翠環的情況吧。”李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夏祿喜回道:“翠環原名呂燕,良家子,今年十五,二年前從洛州采選入宮,后分配至景仁宮,最初為茶水房的小宮女,上個月升任為三等奉茶宮女。”和高氏一樣,除了入宮時間不同,同其它資料皆極其簡單干凈,無任何可圈點之處,可就是這樣才讓人心驚。李清眉頭緊鎖,暗忖道,是誰在下一盤跨越幾十年的棋局,除了目前浮出水面的高氏和翠環外,還有多少棋子潛在深處?
看著李清不善的神情,夏祿喜有些忐忑,道:“殿下,現在要先把翠環控制起來么?”
李清未語,倒是高大同斜睨了他一眼,“都已經是籠子里的鳥,著什么急,還不如放養些時日,或許還能再下個崽兒。”
夏祿喜本不應該表現的這么不專業,早些年的他也是個深謀遠慮,心細如發的能人之士,否則也不會爬上內侍少監的寶座。小日子過的太安逸了啊,這樣繼續下去,不出兩年整個人估計都廢了。
到底同是潛邸出來的,高大同拍了拍夏祿喜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