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道:“還不到卯時三刻,這么早就去打擾方候爺也不好,他平時都要辰正后才會起呢,您和蘇先生不如先去梳洗下,吃點膳食后,再去休息會兒?”
鄧威銘悻悻然道:“也不算早了,要是在軍營,這個時辰那些崽子們早已經練完晨操。”話雖是如此說,但他也知道這兩者之間沒法對比,且方郗再怎么是個子侄輩,但終究是個身份貴重的客人,哪好輕易去擾他清夢。
唉,還是上年紀了,再怎么強悍終是抵不住歲月的摧殘啊,這不,一口氣剛松馳下來,還真是有點累了,鄧威銘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幕僚,只見他眼底下已是一片青黑,搖搖頭,算了,也不急于一時。
一覺好睡,被管家叫醒時已近午時,方郗正在客廳里等他。
“鄧將軍,”方郗看到鄧威銘走進來,隨即起身,微笑道:“聽管家說您找我?不知是……?”
鄧威銘點點頭,道:“是啊,有事不決,故而找鳴謙來了。”他看了眼門外來來往往的下人,“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換一處。”
正說著,蘇先生也趕了過來,三個人轉移到書房秘談。
一進房,鄧威銘給方蘇兩人互相介紹了下對方的身份后,就直接轉入話題,拱手道謝:“我得先謝謝鳴謙的提醒,多虧你細心,否則可能就釀成大禍了。”
方郗回了一禮,淺淺笑道:“因緣際會罷了,若是您遇上,也會有所覺察的。”
鄧威銘擺擺手道:“是我大意了,過了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都把謹慎兩字給消磨去了,差點辜負陛下所托,實乃大過也。待查明此事后,我定向陛下上折請罪。”
方郗微笑不語,心思不動。
鄧威銘以為方郗隨身攜帶龍佩,定是惠武帝之心腹親信,此事又因他所察,若證實為真,那怕是瞞不過去了,還不如光棍點,屆時向皇上自請責罰,反正未成大禍,皇上定不會怪罪于他。殊不知,方郗向來不喜麻煩,若不是事關重大,恐是不會多話一句。
鄧威銘是自己想太多!不過也是,為官者,哪個不是心較比干多一竅,武將也是官。
這時,原靜坐一旁的蘇先生面帶愧色道:“得到方候爺的警訊后,將軍就召集我等幾人商議如何行事,只是我們能力有限,徹夜下來也未想出一個周全的方法,實在是慚愧。”
鄧威銘嘆了一口氣:“主要顧忌太多,想來想去幾個方法,無論哪一種都避不開蠻族,山里大多地方是他們的祖居地,而他們一向又對我們心懷戒備,稍有不慎,則易引起騷亂,若再被有心人借機挑撥,其后果恐非你我所愿意見到……”
投鼠忌器!
方郗點頭,了解。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只是我們這么想的,在某些方面,他們更加固執和敏感。
蘇先生也嘆氣道:“我們原也打算派人悄悄潛入探查,但是又想到您先前所說的,那人連村口都進不去,可見那個村子如今已是把守森嚴,生面孔根本無法靠近,不僅如此,我還有個很不好的預感,整個村子也許早已被屠戮一空了。大多山民都是自給自足,偶爾才會下山來換些油鹽等生活用品,平時甚少與外界聯系,因此村子倘使有個好歹,一年半載的別人也覺察不了。也是這一個原因,才讓村子受到滅頂之災,有了這一年半載的過渡時間,足夠讓兇手變身為普通山民,至此潛伏下來。在下還有個推斷,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應該就在這三兩個月內,那些人剛換裝不久,氣質上還沒來得及轉變,突然有熟人找上門,倉促之余來不及設想周全,又因某種原因不好滅口,這才露出些許馬腳。要不是被您正好聽到,估計那人也就放在心頭納悶幾日,過段時間就忘了,此事也就沒人再記得,再記得那些也許已成黃土之下的累累尸骸到底是誰。”
方郗再點頭,果不愧為將軍帳下第一幕僚,分析的相當到位。
“那你們找我……?”
“幫忙想轍。”鄧威銘頗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架式:“虎父無犬子,當年方將軍有多智近乎妖之稱,想來你也差不離。”
方郗啞然,這樣也行?
他撫了下額頭,暗的不行,明的更不行,這事是有些棘手。
這事的關鍵在于……咦,好像有了,方郗問道:“如果無需潛入進村就可以觀察到村子里的大致情況,但聽不到聲音,你們可預判到正確的結論嗎?”
無需潛入就可以看到?難不成有千里眼?鄧威銘和蘇先生對視一眼,目光中帶著疑惑和些許喜意。
鄧威銘道:“聽不到聲音無妨,只要能看到唇形就可,軍中有精通唇語的斥候。”
方郗道:“前一陣子,工部研究出一種叫千里眼的物什,當然千里是夸大了,但方圓十里的東西倒是還看得比較清楚。”
還真有千里眼!鄧蘇兩人又互看了一眼,又驚又喜,有了這東西,那就好辦了。
方郗繼續道:“不過制造這東西,材料難得,又非常繁瑣,很費心力,所以最后的成品也就兩個。”
“那……?”
方郗微微一笑,“一個被皇上拿去了,誰都不給,另一個目前在秦王那。秦王此時就在吉州,您可以派人前去向他借來用用,只要理由恰當,想必他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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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華燈初上時。
幾匹快馬噠噠噠從遠處向伊州城奔來,臨近城門時,馬速緩下,只一騎快了幾步,先行駛到城門,也沒下馬只向守衛出示了下將軍府令牌,然后束馬立于一側等候,待后面四個騎士簇擁著一個年青人過了城門,才策馬跟上。
將軍府里,連續逛了幾日,已把伊州城差不多逛透的方郗正悠閑的半靠在搖椅上,逗著狼十九說話。
“小十九啊,我看你最近臉有些圓了啊,嗯,小肚子也有了。”
狼十九下意識的吸了口氣,然后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肚子,用手摸了摸,哪里有,主子就愛騙人!
站在客院門口的年青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