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另有內情?
若真另有內情,將天捅破又何妨!看著沉默著的方郗,李清眼色暗沉。
方郗沒有過多糾結在這事上,風過留聲,雁過留痕,一點點,一寸寸的查,不管多久,無論埋的多深,真相總會被查出來,時間、耐心和銀子,他哪樣都不缺。
沉思了一會后,他又向柱子細細的詢問了村子里其他老兵及其家里的情況,包括戰死和退役的,以前不知道權且罷了,現在知道了就不能當沒聽過,他得為自己父親做些事情,替他為同生共死將士們做些事情。
由己推人,誰不是誰家的父親,誰不是誰家的兒子。
船行于水上,啥事不成,所有留待到岸。
……
雨后放晴,彩虹懸掛天際。
通州縣的街上開始三三兩兩行走些人,稍早前的那場大雨洗去了不少暑氣,讓人心平氣和了些,不再做什么都感覺汗津津,粘膩的不行,甚至連與人拌嘴時聲音都清爽了不少。
作為長安門戶的通州,河面上等待進港的船只依舊如往日那般排成長龍,碼頭上停放著眾多接人的車馬,這里離長安很近,約摸不過一日行程。
輪到方郗他們的船時,正待起錨駛入碼頭,一艘官船快速的從后方斜插了進來搶占了位置,船尾險險的擦過他們的船頭,方郗正好站在甲板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得楊江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撈住,才免了他狗趴食的糗樣。
“靠之!”縱如一向好脾性的方郗都忍不住爆了粗口,“這是哪一家呀,太囂張了吧!”這樣插隊,一個不小心就是船毀人傷(亡),太蔑視人命了。
李清也是面色沉沉,極其不爽,扮豬吃老虎,老虎還沒吃到,倒真被當豬了!
碼頭上一聲驚呼未起,似乎對此情形已司空見慣,水運部門的官吏眼皮都不撩一下,有事?沒出人命就沒事。
眼尖的游七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沒說出口,只輕輕的拉了下方郗,又指了指官船上迎風招展的寫著“平陽侯府”的旗幟。
李清也注意到了,嗤的一聲,笑道:“喲,大水沖到龍王廟了。”
平陽候府?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聽過,方郗皺著眉頭思索。
楊江淡淡道:“你外祖家。”
是哦,方郗拍了下額頭,不過也不能怪他一時記不起來,不是他涼薄,實在是他長這么大,還未見過任何一個外祖家的爺姥舅姨們,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樣一門親戚。早年,逢年過節,平陽侯府還會遣下人送來些節禮,可后來就漸漸沒了,連寧國公府以他名義送去的物品都沒回禮,幾次之后寧國公府也就歇停了,兩家幾乎就斷了往來,大伯娘有和他提過此事,問他要不要派人去錦州看看究竟,他當時也不甚在意,斷了就斷了吧,感情是需要雙方維系的,親情也是如此,沒有誰必須對誰好的道理。
“平陽侯府不是在錦州嗎,咋到這兒來了?”方郗轉頭問道:“清子,他們有人在通州任職嗎?”
李清想了想,搖搖頭道:“沒印象,通州知縣好像不姓周。”
這時,平陽候府的官船已經停靠在碼頭上,兩個約摸二十六七和十七八歲的男子領著侍從帶著行李先行下了船,后面跟著一群丫鬟仆婦簇擁著一個中年貴婦和兩個頭戴幕籬姑娘。
一群人在碼頭站著,看樣子似在等著什么人,沒過一會,幾輛馬車匆匆朝他們這個方向駛來。
楊江咦了一聲,道:“咱國公府里的車。”
方郗奇怪道:“他們這是要去咱家?”連他父母二十周年忌和他弱冠日都沒人來,這個時候怎么突然上門?
“老楊,你聽聽他們說啥?”
馬車停下,寧國公府的外院管家和內院管事嬤嬤下了車,管家去安排搬運行李等事宜,管事嬤嬤剛走到貴婦面前行禮致歉道:“奴婢是國公夫人院里的,姓趙,奉夫人之命前來接行,在半路被大雨給擋一會,誤了時辰,還望舅夫人見諒。”
平陽侯夫人呂氏笑笑道:“趙嬤嬤不用客氣,我娘兒幾個也是剛下船。”她向后張望了下,“怎么不見郗哥兒?”娘親舅大,雖然她家候爺和郗哥兒的娘親不是一母同胞,但倫理上仍然是他的親舅,因此她這個舅媽來了,怎么著都得來親迎才是。
趙嬤嬤笑道:“侯爺前段日子外出旅行,至今尚未歸府哩。”
“侯爺?”呂氏眼睛一亮,“郗哥兒幾時升候爵了?”
連這等消息都不知,可見是一點都沒把我家三少爺放在心上,趙嬤嬤心里不屑,但面上仍然掛著笑,“有段時日了,在侯爺弱冠前,皇上加恩的。”還是沒忍住刺了一句,阿彌陀佛。
果然聽到方郗弱冠之事,呂氏面色有些訕訕,也不再說什么,帶著女兒和侄女兩人上了馬車。
聽完楊江的轉述,天上降下一群幾百年沒見面的親戚,想到之后的麻煩,方郗整個人都不好了。
緊了緊披風,心好冷!不想回去了,咋辦?
李清可憐的看了一眼精神萎靡的某人,逃不開,避不過……咦,避得過呀!
“咳咳,郗子,”李清清了下嗓子,“你忘了,你現在是病人傷患,要靜養,還得金針祛寒什么的,務必不能被外人打擾。顧掌院,是這樣吧?”
方郗精神一振,對呀,都病習慣了,差點給忘了。
顧格鶴忍著笑,正色道:“你以為你能活潑亂跳,還能接客呀,這一路上沒有楊小子護著你,你早就成一陀冰塊了。現在傷口好的差不多,回去后要立即進行下一階段治療,耽誤不得,否則時間久了,寒氣生根就麻煩大了。”
……
終于下了船,在船上搖晃了近一個月,甫一落在地上,還感覺有些晃悠,方郗在地面上跺了跺腳,感受一下大地的堅固和穩當。
在通州歇了一日,留下游四陪柱子等從長安過來調查事件的零零衛,就起程回長安。
唉,本想著至少游個一年半載的,沒想到才多久呀就得打道回府。
越是臨近長安,方郗就越是惆悵,還有一絲忐忑,老太太看見自己這副模樣,該怎生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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