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玨和章圭呆呆地看著眼前駭然一幕，縱是來之前已有過心理準備，但實際情況還是狠狠地打了他們一記耳光。
李玨忍不住轉過身干嘔了半晌，好一會兒才顫著聲音問道：“清兒，多……多少個？”“五十九。”
“五十九？”李玨捂著嘴，淚瞬間落下。
若是死的都是成年人，可能還不會這樣讓人震憾，可這滿地尸骸中最長不超過四尺，有的甚至不滿三尺，這心要有多惡，才能造下這樣的罪孽。
李玨不算是個心軟的良善之人，良善之人在先帝時期的后宮里是活不下來的，她能活得滋潤無比，且還能得到先帝寵愛，手上自是也曾多少沾染過他人鮮血，但那是為生存不得不戰的“戰爭”，狹路相逢狠者勝。
可她還是個人，做人的基本底線從未缺失。
“嫂子，救……救救我！”癱倒在地章沝抬起身子，仰著頭對李玨哀求道。
章圭不忍他如此狼狽，抵著李玨殺人的眼神走向前去，將他扶起。
李玨狠狠地盯著章沝，怒意上涌，恨不得一刀結果了他，他毀掉的何止是誠意伯府，還有她的孩子，父族犯下這樣的罪孽讓她的孩子從今后如何能抬得起頭。
“畜生！”
李清冷冷道：“姑母可別侮辱了畜生，他還不如畜生呢。”
這時，搜查完的方繼禮走過來稟報道：“殿下，找到暗室了，您要去看看么？”
李清想了想，轉頭對方郗道：“你要去看么？”
方郗搖頭道：“不去，省得犯惡心，你也別去，有些東西還是別看，沒落得好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是怎樣一個骯臟齷齪的地方。
……
誠意伯府的警戒線外圍了好多人，都在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著，早在兩個月前就到達京城的趙紅玉也混夾在人群中，帷帽后，嘴唇緊抿，眼睛死死的盯著誠意伯府，兩手握拳，指甲深深掐進手心，溢出點點血跡。當方郗他們離開金沙城后沒兩天，趙紅玉就再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立即動身前往長安。
爹、娘、姐姐，我回來了。
路口處圍觀的人群突發騷動，不一會兒，就有官兵前去維持秩序。
人群分開，一列抬著眾多黑色小棺材的隊伍穿行而來，進入誠意伯府中，有心人在暗暗數了數，竟然有五十九之眾。
黑色棺材歷來為早喪、夭折、戰死之人專用，這么小的尺寸，人們一看便知這是給孩子用的。
“天哪，怎么會有這么多小棺材？”
“發生什么事了？”
“這是死了多少個孩子？難怪官兵要圍府呢。”
趙紅玉的眼睛一直隨著棺材轉動，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傾。
“唉呀，別擠，擠啥呢~~”前面的一個大嫂側過頭，一看笑了，“喲，是個姑娘家呀，你怎么比我還愛看熱鬧呢。”
趙紅玉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大半身子已壓在那大嬸背上，趕忙站直身體，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大嫂，壓著您了。”
那大嫂也很好說話，擺擺手道：“沒事沒事。”
她嘆了一口氣道：“這家人也不知道犯了啥事，聽說還是那啥公主的夫家，沒聲沒晌的就被圍了，還抬了這么多棺材進去，怪瘆人的。”
邊上的人看了她一眼，瘆人你還看得這么起勁兒！
趙紅玉沒有說話，只是專注的看著前方那些小棺材，姐姐會被裝斂在里面嗎？
棺材被打開，整齊的擺放在正堂前的空地上，衙役和仵作用白布小心的把每具尸骸包裹好再放入棺材里，然后逐一在記事簿上寫下：壹號無名女童，死亡時間（約）叁拾年以上……壹拾伍號無名女童，死亡時間（約）貳拾年以上……
除了忙碌著的衙役和仵作，在場的人皆靜靜的立于一側，沒有人此刻能說得出話來，連章沝都不敢發聲，愣愣地看著，眼神呆滯，似乎嚇傻了，又似乎在想著什么。
等裝斂到那具帶著手鐲的尸骸時，方郗突然開口道；“這一具做個記號，先單獨放。”
楊江看了他一眼，道：“你懷疑這個是趙紅錦？”
方郗點了點頭：“有這種想法。”
章沝偷偷地盯了眼方郗，他突然感覺今天誠意伯府的這場大禍是由眼前這人帶來的。
仵作這把她和另外裝有四具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年的尸體的棺材皆做了記號，期望有朝一日能替她們找到親人。
不過，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時間會來得這么快。
裝有尸體的棺材剛抬出不遠，便被一個女人張著手的攔在前方。
趙紅玉一手摘下帷帽，眼睛通紅，哆嗦著嘴唇：“這里面可有我的姐姐？”
原本想上前喝斥的官兵聞言，默默后退兩步。
剛跨出府門的楊江往這方向瞅了一下，然后轉頭對旁邊的方郗低低說了兩句。
方郗點點頭，抬腳往前方走去，“你姐姐身上有什么標記么？”
趙紅玉看到方郗，眼淚頓時簌簌而下，斂衽而拜，“公子。”
因為你，我穿越黑夜，終于看到希望的曙光。
“姐姐手上戴著一只白玉鐲，是我親自給她戴上的。”
“事隔這么久，見了你還能認的出來嗎？”
“能，至死不敢忘。那鐲子上……”
“先別說細節，這些都是證據，我不適合知道，”方郗打斷趙紅玉的話，“你在這等會兒，我給你找負責此事的人來，那時你再把詳細情況告訴他。”
……
方郗指著剛被拉來，不清楚狀況的方繼禮道：“這位是大理寺少卿方大人，你有何冤事，都可向他申訴。”
方繼禮沒好氣的白了喜歡坑叔的自家侄兒一眼，百姓告狀是找京兆府好不好，不是大理寺業務。
方郗拱了拱手，以嘴形視之，“此案苦主。”
方繼禮心下一喜，物證已齊，只缺人證，來得正正及時。
“姑娘，你有何冤情但說無妨，本官定會為你伸張。”方繼禮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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