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紹賢奉行中庸之道,行事中規中矩,在任期間雖無做出亮眼的成績,但也不苛待下屬和百姓,甚至在別人眼里,此人頗為清廉。連任三屆吏部考績均為中上,三屆任滿,也不過五十余歲,他本有機會上升一步,但不知何故,卻自稱年老多病,堅持告病歸鄉。
大理寺的暗探繼續深挖,但沒調查到什么異常的東西,劉紹賢平時按章行事,按律行法,雖然刻板,但無可置喙。就連他的后院也同他行事風格一樣,一妻二妾一通房,標準配置。正妻與他同鄉,是他老師的小女兒,劉紹賢外放時,因父母年邁,故將正妻留在老家侍侯公婆,自己帶著一個妾氏和一個通房赴任,在任期間,又納了上峰的同族侄女為貴妾。
劉紹賢平時除了偏寵這位貴妾一些,其它也無垢病之處,總之,后院也還算清靜。
唯一不太尋常的是,劉紹賢上表告病之前,這位貴妾得急癥死了,據說是會傳人,所以匆匆火化下葬。因此,也有傳言說是劉紹賢因愛妾去世悲傷過度致疾,且無心理事,所以才會告病辭官。
冷泓亮看到這里,玩味地笑了笑,又拿起另一份情報,上面寫著那位貴妾的生平。
劉紹賢貴妾聶氏的同族堂叔是伊州土同知聶直忠,聶氏出身韶州小世家旁支,母親是蠻族小部落土司的庶女,訂過婚,臨近婚期時,未婚夫因故去世,聶氏守了三年孝,錯過花期。出孝后,到外祖家小住。因外祖的部落就在劉紹賢所管轄的縣城附近山里,因此到縣城購物時,時常遇到劉紹賢。后來有次聶氏到伊州堂叔那里探親時,又再次遇到劉紹賢,雙方皆感覺甚是有緣,故而聶氏就在堂叔聶直忠的撮合下,嫁于劉紹賢做了二房。
雖說是二房,但大房不在府中,聶氏的待遇實則與正妻無異,唯一遺憾的是嫁與劉紹賢四五年,膝下未有一兒半女,因此聶氏到處求神拜佛,但皆無成效。
按吏部不成文規定,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的連任期數最多不超過三次,因此在劉紹賢第三次連任期快滿時,劉紹賢陪聶氏歸寧,去了趟韶州,回來的路上,又去了聶氏外祖所在的部落。或許是因為旅途勞累,又憂心今后要遠離親人等等原因,聶氏回來后不久就病臥在床,病情來勢洶洶,劉紹賢遍請縣城名醫,又向伊州聶直中求助,但不過五日,伊州府的名醫還在路上時,聶氏就咽氣了,而接下來,聶氏的貼身丫鬟均接二連三的出現同樣病癥,甚至更猛,連三天都沒熬過。各家大夫郎中均查不出病因,只大概診出此癥會傳人,而盡快而謹慎處理后事。
劉紹賢無奈,只能強忍著悲痛先將愛妾和其他病死的丫鬟皆封入棺中,封鎖了院子。而后又自行封府,待三日之后,無再有染病之人出現時,才重新開府,將聶氏等人火化下葬……
問題關鍵應該是出現聶氏的這次歸寧上,劉紹賢是發現了什么才引來滅門之禍?若是,可為什么對方會在他還鄉三年多后才動手,而不是當時就滅口?
難道是當時對方沒有發現?還是在確定什么?
冷泓亮放下手中情報,沉思半晌后,提筆寫下情報中出現的人物關系圖表,韶州聶家?――蠻族部落――伊州聶直中――聶氏――劉紹賢……
因為韶州是個很敏感的地方,身為三品大員,又處在特殊機構中,他自是知道一些東西,故而在聶家的邊上打了個標記。
這時,他先前遣人去叫的,劉家大房的小兒子劉叢明已經到了。
一夜間失去了自己妻兒之外的所有親人,又等了那么久,好在官府找出死因,亡故的親人終于可以入土,一場喪事下來,劉叢明已經瘦的脫相。
劉叢明一進入房里,作揖行禮后,便急切的問道:“大人,是有新的進展么?”
冷泓亮緩緩的搖搖頭,讓他入坐后,歉然道:“暫無進展。”
劉叢明閉了閉眼,道:“從兇手殺人的手法來看,小生也知此案非同尋常,是小生心急了。”
這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冷泓亮對劉叢明有些欣賞,這孩子年紀不大,但性格堅強,遇事不慌,心思也頗為縝密,若有保持下去,是個有前途的。
“你還記得你祖父歸鄉時的景況?之后他有什么異常么?”
“祖父回家時,帶了兩個姨奶奶(通房后面升為姨娘),還有三伯他們。我記得祖母當時還問了句聶氏呢,祖父只說因病去世了,就沒再說什么。
祖父為人比較端肅方正,不茍言笑,所以家里的小輩都很懼怕他,小生因學業的原故,和他老人家來往會相對多些,發現祖父在無人時常會緊鎖眉頭,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劉叢明回憶著:“對了,有兩次,家里失竊,連祖父的書房被都翻得亂七八糟,但奇怪的是錢財什么也沒少,父親原本要報官,被祖父攔住了,說是沒丟什么東西,報官也無甚用處,還得勞煩官府,算了。”
冷泓亮問道:“兩次失竊是什么時候?”
“一次是祖父歸家未多久,另外一次是在去年的亞歲。”劉叢明想了想,道:“今年岳父過壽,小生與妻子要去岳家拜壽,因小兒才剛滿周歲,天寒路遠,小生本想著將他留在家里,但祖父卻讓小生帶上。”他遲疑了下道:“祖父很寵愛小兒,平時都怕他冷到熱到,但這次卻很堅持,現在回想,似乎很是異常,會不會是,祖父那時就有不好的預感?”
冷泓亮道:“也許吧。你們離開之前,你祖父沒交待你什么么?”
劉叢明搖搖頭道:“沒有,就叫我們多住幾天,去一趟不容易,不用急著回來。”
……
大理寺這邊案子后續進展緩慢,但石火光陰,轉眼即逝,又到一年草長鶯飛時節。
“晴風麗日滿芳洲,柳色春筵祓錦流。皆言侍蹕橫汾宴,暫似乘槎天漢游。”
三月三,上巳日。
前一天,惠武帝帶著妻兒老小一家子和一些親近的文武大臣到了通州的皇家別苑,方郗和楊江這次也來湊熱鬧。
當然,陳胖子也沒落下,雖按資格來說他是夠不著,但沾著李清和方郗兩人的光,最終也混進了隊伍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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