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芮停下腳步,轉過頭:“湯麗樺,我看你可憐,不想跟你計較。你別惹我。”
湯麗樺最聽不得的就是可憐兩個字。
她臉色一變,沖上去就要罵人,唐緒寧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她,“媽!”
他聲音有些冷厲,駭住了湯麗樺。
“別說了!”唐緒寧說:“法庭都判了。別讓人覺得咱們輸不起。”
“什么輸不起,本來就是你舅舅的房子。是你舅花錢買的,憑什么讓給他們于家?”
這件事,一般人確實很難想通。
畢竟不是幾根小蔥,而是一套房。
雖然是弟弟自己不爭氣,但這成了湯麗樺的心病,每每想到就扎心。
“別鬧了。難看。”唐緒寧攬了攬她,安撫幾句,慢慢走向于休休:“對不起,我媽心情不好。”
于休休:“我理解。”
這到不是客氣,是真的理解。
一個女人落到湯麗樺這個境地,說可憐也確實怪可憐。
“這房子,我不能讓給你舅舅,是為了胡靜雨的遺愿。但是,這事換了誰也會不舒服,你勸勸湯阿姨,不要太難過。”
唐緒寧沒有想到她會反過來安慰他們。
“我很意外。”
于休休嗯一聲,挑眉看他,“什么?”
唐緒寧目光深了深:“休休,你不恨我了?”
于休休:“沒工夫。”
她很坦率,每個字都說得很真誠,“我沒那么多時間去恨與我無關的人。更何況,唐叔是我爸爸的好朋友。看他的面上,我不會跟你計較。”
唐緒寧苦笑,“本來很高興。可是聽完你的解釋,反而更難過了。”
“難過啥?”于休休笑了起來,余光掃向衛思良不太友好的眼神,“唐緒寧,珍惜身邊人。你別一天吃著碗里瞧著鍋里,招人煩。行了,我走了,你好好照顧湯阿姨吧,我看她狀態不太對勁兒。”
說完她擺擺手,拉著苗芮走了。
唐緒寧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一家人上車,目光幽遠。
“人都走了,還看什么?”衛思良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似笑非笑,目光有些凄惻。
“她很善良。”唐緒寧說:“你知道嗎?錯失她,是我這輩子的遺憾。”
字字誅心。
衛思良覺得呼吸都在疼痛。
“緒寧,如果有一天,我也離開你遠遠的,你會不會再愛上我?”
唐緒寧怔怔回頭,望著她笑。
“你和她不一樣。我現在拿你當朋友。你別想多。”
朋友?
衛思良心里冷笑。
睡過一張床,孕育過一個小生命的男女,可以是純粹的朋友?
她仿佛聽了個天大的笑話,“那可以走了嗎?朋友?”
唐緒寧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小魚公司。
于休休把法院的判決書鎖進檔案柜,慢騰騰打開手機,翻出謬警官發給她保存的視頻——胡靜雨臨終前留下的視頻。
點擊播放。
胡靜雨年輕的面孔,鮮活如昨。
她說:我喜歡你為我設計的新家。那個vr效果圖,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做夢一樣,幻想自己真實地擁有過它。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選擇你的設計嗎?因為在那幾個設計師的方案里,我看到的都是華麗的住房,沒有靈魂的拷貝和敷衍。只有你不同,你認真為我設計了一個家。
她說:我沒有家,我已經想不起來家是什么樣子。于小姐,我把房子送給你,能不能麻煩你兩件事?一是幫我料理一下后事,隨便找個什么地方葬了就行,不必通知我爸爸。二是按照你的設計,幫我把房子裝出來。我知道這很過分。求你了!
于休休一個人坐在辦公室。
把視頻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她給謝米樂發了條消息,“我決定裝胡靜雨那套房子。”
謝米樂有些意外,發來三個問號。
“于休休你受刺激了?房子你又不住,為什么要裝?容我說句不中聽的,咱們多少還是忌諱一下。那房子又不吉利……賣了吧。”
于休休沉默了許久,“不。”
就一個字,沒有解釋。
謝米樂絮叨了一通道理,給她分析利弊。
于休休知道她說得對,所有人都是這么告訴她的。
把房子賣掉,這件事情就結了。時間一長,也不會再有人對她說三道四。
可是,她看到胡靜雨,這個美麗年輕的生命,就于心不忍,說不服自己的良心。胡靜雨為了一個油膩渣男香消玉殞,這個女孩兒,已經被人遺忘。如果再把這套房子賣掉,胡靜雨曾經的存在的痕跡,就徹底消失了。
不會再有人記得,她來過。
謝米樂有些急了,“你這個人怎么一根筋呢?這樣吧,你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于休休說,“她是我的第一個客戶,我裝出來紀念行不?”
謝米樂:“這理由不夠。”
于休休想了想,“為了這世上所有美好的女孩兒,都不被辜負。”
謝米樂:“……”
沒有人理解于休休。
謝米樂不懂,家里人雖然不會阻止她的決定,但是也不懂她為什么執意,選擇了一個最愚蠢的處理方式。
于休休沒有想到,南言懂得她。
“你的想法,很珍貴。”
他用了珍貴這樣讓人暖心的詞。
于休休吸了吸鼻子,一瞬間,就被治愈了。
“師父,你不覺得我很瘋嗎?”
“嗯?”南言說:“一個人能完成一件有意義的事,成全自己的心,獲得人生的完整體驗,這難能可貴。當然,前提是你不缺錢。”
于休休:“你確定不是反話?”
隔了好一會兒,南言才回復,“蘑菇城堡最初設計的時候,別人也是反對,覺得幼稚。知道我為什么執意如此嗎?因為那是我童年的夢。”
“童年的夢?”
“嗯。”
南言沒有細說,但于休休看過蘑菇城堡的圖片,蘑菇城堡,顧名思義,她能感受到他小時候是個缺少安全感的孩子。原生家庭的痕跡,都刻在了蘑菇城堡里。
“我還有一個設計。”南言遲疑一下,“一幢全木屋的小別墅,是為了紀念我的母親。”
小木屋?
于休休心頭狂跳。
那座山上孤伶伶的小木屋,曾經挑逗過她的設計靈感。
看到它的時候,她還拍圖片發給這個混蛋——
想到他當天漠然的表現,于休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所以,做你想做的。”南言淡然說,“人生在世,只知金錢利益,與禽獸何異?”
“師父!豎大拇指”
于休休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看上去沒心沒肺,可她決定的事情,一般很難改變。
第二天,她就翻出了當初的設計方案,找了一個信得過的項目經理一起過去看房子。
開工那天,她特地擺了個香案,放上胡靜雨的遺像,給她上了香。
面對項目經理的不解,于休休只是笑笑。
“她給我一套房子,這么貴重的東西。開工了,怎么也得讓她來看看,是不是?”
項目經理沒有再多說,“于總放心,房子交給我,三個月后,你來收房。”
于休休微笑:“好。”
她看著胡靜雨的照片,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天下午,于休休剛回到公司,就接到霍仲南的電話。
“于小姐,你的業務來了!”
自從他手術醒來失憶,兩個人始終是這樣若即若離的狀態,這是他第一次給她打電話。
于休休有些吃驚,“業務?”
霍仲南:“你不是長期幫人策劃資產方案?大量消耗過剩資金?”
于休休:……
開什么玩笑!
“霍仲南,你——”
她差點問他,是不是想起當初他們的相好了。
可是聽他云淡風輕的語氣,又不像沒失憶前的樣子,甚至都不是網絡里“南言”的樣子。
于休休懷疑,有人精神分裂了。
——是他,也是她。
他們倆分別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在不同的世界里交匯,居然毫無違合感,自得其樂,也是好笑。
“行啊!請問霍先生,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霍仲南沒有直說,而是給了她一個時間和地址。
“晚上見。”
說完,他掛了。
于休休看著手機,一肚子火。
這個大豬蹄子,他讓她去,她就一定要去嗎?
神經病!她偏不去,打死她都不去。
不到五點,于休休火速沖入衛生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妝發,徑直下樓開車,出現在霍仲南約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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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休小朋友咬牙切齒的說,大魔王總是欺負我,我是不會聽他話的。
不過,如果他家里有糖,有貓,我還是想去嘗嘗糖甜不甜,貓好不好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