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休休有理由懷疑自己被忽悠了,被敷衍了。
她給某人發了一條表示憤怒的消息,從網上找來的十八種語言方言發泄了怨氣,然后坐下來看自己的作品,在自我懷疑的死循環中糾結。
就這樣給邱然,能把她從巧家手上搶過來嗎?
于休休開始搓頭皮,后悔昨天把話說得太滿。
對南言大神太過信任,是要吃虧的啊!
混蛋!就這樣還想讓她做牛做馬呢?不把他打成牛馬,算她善良。
于休休在辦公室坐到中午,沒有頭緒,索性去大禹找于大壯一起吃午飯。
兩個公司在同一個屋檐下,法人分開了,但私底下,大家仍然默認是一家。
今天大禹有大事,波折再三的浮城,又要重新開工了。有時候,于休休懷疑自己的老父親是被浮城折磨出了斯德哥爾摩,哪怕砸鍋賣鐵,也非得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不可,跟自己過不去了。
整個上午,他都在公司開會。
于大壯是一個從包工頭起家的老板,他的公司,會議少之又少。像今天這種一開就三四個小時的會議,更是首見。
于休休上樓的時候,于大壯剛從會議室出來,跟在他身邊的是魏驍龍。
看到于休休,魏驍龍神色微異,隨即綻放一個她熟悉的笑容。
“休休。”
于休休稍稍停一下腳步,莞爾:“大師兄好。”
說著,她走過去挽住于大壯的胳膊,跟著他一起走進辦公室,“爸爸,累到了沒有?我剛問過,中午食堂有紅燒肉,老實說,是不是你讓王伯做的?”
父女倆閑敘家常,和以往并沒有什么不同。
但是,魏驍龍站在邊上,看著于休休的背影,心里不免發悚。
“師父。”他站在門口,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頭發,“我就不在食堂吃了,還有點事,得先走。然后咱們下午兩點,浮城碰頭,怎么樣?”
于大壯看他一眼,瞇起眼,“飯都不吃了?”
魏驍龍的笑容微微艱澀,“不吃了。”
“有什么事比吃飯更重要?”于大壯不滿地瞪他,“天大的事,不如吃飯重要,吃了再走。”
“爸爸!”于休休沒有看魏驍龍,而是不滿地說他:“大師兄有自己的事情,你怎么能勉強他呢?你這叫強人所難懂不懂?”
“哈!”于大壯失笑起來,一邊放文件一邊回頭看她,“小丫頭,訓起你爹來了?”
“你不對,當然要訓。”于休休說完,回頭朝魏驍龍揮揮手,“大師兄,你去忙吧,別管我爸爸,他就是個固執老頭兒。”
“哈哈哈哈。”于大壯失笑,看著窘迫的魏驍龍,“你要真有事,就去忙。要是不緊要,就留下來吃飯。剛才會上有些事情沒有講透,咱爺倆可以邊吃邊聊。”
浮城對于大壯的意義非同小可。
別的人,他信不過。因此,浮城復工,魏驍龍馬上撿起了擔子。
“行。”魏驍龍不再推拒,“我們下去吃飯吧。”
于休休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只是一笑。
三個人一路下樓,她也只和于大壯說話,和于大壯親熱,再不像以往,在魏驍龍面前像個沒長大的小丫頭,躥來躥去,隨性的親近。
魏驍龍聽著他爺倆說話,手指微微攥著,沉默。
在食堂里盛好飯坐下,乘于大壯去洗手,魏驍龍從包里拿出一包花生牛扎,放在桌子上。
“早上來的時候,看到劉婆婆家開門了,知道你喜歡吃這一口,就帶了些。”
花生牛扎糖這種比較古老的零食,是于休休幼年饞的時候熱切盼望過的,和她喜歡的大白兔奶糖一樣,都是那種甜得黏牙的糖,對小時候物質缺乏的她來說,甜味貫穿了成長和思念。
于休休下意識想伸手去拿。可是,理智阻止了她。
“大師兄,不用了。”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早就不愛吃這個了呀。”
魏驍龍臉色微澀。
于休休不忍心看他失望,指了指自己的牙,“最近牙不好,不愛吃糖。而且,現在有各種各樣的零食,我每天換著花樣的吃,早就吃瓢了嘴。哈哈哈,不愛了不愛了。”
“哦。”魏驍龍沒有多說,把糖收回去,又原樣放在包里。
“少吃糖是好的。”
“是的呀。”
說完,再也無話。
于休休扭身去看于大壯,剛好看到他擦著手過來,松了口氣。
“爸爸快點呀,你怎么這么墨跡?就等你了。”
于大壯哈哈大笑,“你們吃,你們吃,等什么等?”坐下來,他拿筷子就說正事:“驍龍啊,你對今天上午的那個提議,有什么看法?”
魏驍龍慢慢地數著米在吃飯,宛若未聞。
于大壯愣了愣:“大龍?這是怎么了?”
魏驍龍一怔,尷尬地抬頭,“師父,你說什么?”
“不好意思,走神了。”
他集中精力,和于大壯說浮城。
于休休默默吃飯,不再像往常那樣,時不時插句嘴,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她一言不發。
在這個天氣陰冷的午后,食堂里也有點冷,員工們吃飯很快,人慢慢地少了。
于休休吃完,伸個懶腰,告別于大壯,拖著腳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
她走得慢,心里沉重。
這么對待大師兄,她并不開心,但是每個人應該有自己的人生方向,她不能拖累了大師兄。以前她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是金巧巧的話,讓她警醒和思考——
也許,她以為的兄妹情,本身就是一種自私的捆綁。
魏驍龍站在樓道邊的綠植旁,看著于休休垂頭喪氣的走過來。
他沒有說話,直到她走近。
“是金巧巧說什么了嗎?”
于休休驚了一下,抬頭看到他,臉色很快恢復平靜,笑瞇瞇地說。
“沒有啊,巧巧姐沒有跟我說什么。”
“對不起。”魏驍龍笑了笑,“我拿你當擋箭牌了。”
擋箭牌?
于休休眨了下眼睛,似懂非懂的看著他。
魏驍龍面色平靜,語氣輕松,“我只把金巧巧當普通朋友,從來沒有考慮過和她有更近一步的關系。但是,我這個人不會說話,更不懂得拒絕女孩子的熱情——”
他直視于休休,“我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只能把你搬出來擋刀。我說我喜歡的人是你,因為你足夠優秀,我希望她知難而退,卻沒有想過,這會不會給你帶來影響。”
“大師兄?”于休休心里微惻,不知道能說什么。
“嗐。小丫頭,是不是又跟自己別扭上了?”魏驍龍像往常那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用一種親昵的語氣笑著說。
“你說過的,把我當你的親哥哥,所以,我沒有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張,說了這樣的話。是我太自私了,休休,原諒大師兄,好嗎?”
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借口,
這樣的解釋對他倆來說,都是完美的臺階。
于休休笑著看他,表情慧黠可愛,“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大師兄。放心吧,我根本就沒往心里去。”
魏驍龍松口氣,“那就好。”
于休休朝他眨個眼,指了指辦公室,“我去做事了?你也去忙吧,自家兄弟,別客氣。”
魏驍龍又摸出那包糖:“這個,你拿去,看你們設計部,有沒有人喜歡吃。”
于休休爽快地接過來,“好嘞,替我們設計部的妹子們謝謝大師兄。哈哈,走嘞。”
她拿著糖走得很快,不過轉瞬,就消失在魏驍龍的眼前。
人不在了,空氣里的氣息仍在。
魏驍龍手插在兜里,在原地站了許久。
樓道的窗戶沒有關嚴,冷風從縫隙溜進來,刮在臉上,刀子般的涼。
他原以為,他在她心上會永遠有一席之地。是哥哥,也是不可取代的人。
可他,終是過客。
于休休以為南言挨了她十八種語言的罵,會有所悔恨,沒有想到,這廝一句話都沒有回,消息在網絡里,無影無蹤。
來的人是霍仲南。
不待于休休下班,就親自到了公司。
從小魚的接待大廳到于休休的辦公室,某人如入無人之境,對眾人投來的注視,只當未見,徑直推開了于休休的門。
“唏!”
一干人等抽氣不止。
不到三秒,整個小魚公司就炸鍋了。
這個高大挺拔帥氣逼人的男人,是誰?
不知道的人,四處打聽。知道的人,得意的擠眉弄眼。
辦公桌前絞盡腦汁的于休休,對他的到來,猝不及防,嚇得如同見鬼。
“你怎么進來的?”
霍仲南拉椅子坐下,雙手十指一扣,“陪鐘霖來的。”
于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