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戈抬抬眉,沒說話。
謝米樂詫異地看了看她,又看看旁邊的韓惠,“你怎么也學惠惠,喝白開水?于休休,這不是你的風格啊,趕緊的,酒杯端起來。”
于休休抬眼,表情淡淡地:“不喝。”
她平常不是忸怩的人,說不喝,謝米樂就不好再說什么了。
坐下來,她不放心地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對啊。”于休休說:“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霍戈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你們女人總是有那么幾天不舒服。”
于休休噗一聲,瞪他一眼,“霍總知識淵博。”
霍戈說:“女朋友多了,就變成常識了。”
謝米樂笑了起來,“實在人。”
幾個人一桌,又聊了一會兒,霍戈的話漸漸有點偏了,看于休休的目光越發的深。當他認真起來的時候,那股子痞氣就收斂起來,只剩下雅,還有睿智。
“你和霍仲南分了?”
于休休看他一眼,輕笑出聲,“就你聰明。”
霍戈沉下眉頭,并沒有表現了絲毫的開心,臉上也沒有輕浮的笑意,而是目光凝重地看著她,“舍得?”
于休休心里一跳,“這話不該問我。”
“被分手的?”霍戈突然笑了起來,“不應該啊。被分手還能得這么多財產?霍仲南是瘋了吧?”
于休休不想談這些,抬眼看著他:“能閉嘴嗎?”
“能。”霍戈說:“不過我想你肯定有興趣聽我說說我認識的那個霍仲南。等你聽完了,你就會知道我為什么說不應該了。就我看來,他是不可能無緣無故跟你分開的。”
“那又如何?”于休休有些煩躁了。
霍戈說:“于休休,你有沒有想過。他需要你?”
于休休冷眼看他。
腦子里莫名想起霍仲南的臉。他半瞇著眼,聲音低沉喑啞。他說:“于休休,嫁給我吧。”
霍戈又說:“他的心敏感又脆弱。他不是要拋棄你,是他又病了。你真的沒有想過嗎?他現在很需要你救他,救他的命?”
于休休沉默了。
“他不需要我了。”
“需要。”
“不需要。”
“相信我,需要。”
霍戈說到激動處,居然伸手握住她,緊緊的,目光堅定又冷靜。
“他需要的。”
于休休看看他的手,忍不住笑了,“霍戈你這個人,為了達到目的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不就是一個裝修項目嗎?為了讓他履行當初的承諾,什么都敢說。”
吧臺邊站著一個人。
戴著帽子,眼鏡,一身黑衣,臉上神色清清冷冷。
他站了好一會,直到看到霍戈握住于休休的手,終于轉了身。
“誒先生?”餐廳服務員剛喊了一聲,跟在那男人背后的男子就冷冷瞥他一眼。
服務員被那兇狠的一眼嚇住,趕緊噤聲,等他們走出視線,這才松了氣。
“怪人。”
霍仲南鐵青著臉。
從餐廳出來,他腦子里一片混亂,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只要于休休開心快樂的生活著就好,他一個時日無多的人,不該再有奢望,另一個聲音卻暴戾地在腦子里狂嘯吶喊,告訴他于休休是他的女人,只能屬于他一個人。
他走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到達車邊,整個人都喘了起來。
冷風夾著雨絲撲上臉龐,他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再次確信,這不是A國的小島,而是他熟悉的申城。于休休就在樓上,和霍戈說說笑笑。
他跟了她一路,就像鐘霖口中的偷窺者。
明知道不應該這樣,就是控制不住。
他就不應該踏上這塊土地,只要回來,他就不可能控制住不去看于休休。
可是,他又不能不回來。不能。
霍仲南拳頭緊緊攥起,重重砸在汽車上。
身邊的隨從提醒他:“霍先生。約好的時間快到了。”
霍仲南沉默著,抬起頭時目光已經恢復了平靜,“走吧。”
街道上,汽車川流不息,和小島的幽靜截然不同。
霍仲南望著車窗外面,恍恍惚惚,直到汽車停在一條老舊的小巷里。
這里快要拆遷了,住戶搬離,幾乎空無一人。
霍仲南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得到回應,這才下車,走到一扇防盜門邊,輕輕敲了三下。
門開了,里面的人面無表情,“進來吧。”
霍仲南嗯聲,回頭望了望隨從:“你們在外面等我。”
“是。”兩名隨從齊聲應答。
“遲到了你知道嗎?”權少騰拍了拍他的肩膀,瞇起眼睛打量,“你這兩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沒什么?”霍仲南說。
“是不是又偷偷摸摸看于休休去了?”權少騰看他不說話,嗤了一聲,一副“我就猜到你會這樣”的表情,“你消停點啊,先辦正事。”
他嗯一聲,“不會壞了你們的事的。”
看他這副落寞的表情,權少騰又有點受不了了,起了惻隱之心,“事已至此,別娘們兒嘰嘰的了。這次事成,你也算大功一件。我們會想辦法讓ICPO跟那邊溝通,肯定給你減刑,讓你倆早點團聚。”
霍仲南看他一眼,沒說話。
權少騰帶著他走進里間,推開門,叫了一聲。
“白隊。人來了。”
來之前,霍仲南已經知道這次計劃的內容,也知道權少騰會為他引薦他的領導,重案一號的大隊長白慕川警官,但是他沒有想到白慕川這么年輕,并非他以為的中年神態男人。
“這位是白隊。”權少騰介紹,“這位是霍仲南。”
“你好,霍先生。”白慕川唇角微微一揚,露出一個淡淡地笑,朝霍仲南伸出手。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
很難用語言去描述的那種氣質,有一雙通透得仿若看穿一切的眼,哪怕從男人的角度也無可否認他的個人魅力。
說實話,大概因為權少騰的漫不經心,從A國偷偷回來的時候,霍仲南私心里并不那么放心。但在與白慕川眼神對上的那一秒,他突然就踏實了。
“幸會。白隊。”
“坐下來說。”
白慕川手指敲了敲桌位,“我們討論一下這次的行動。”
每次他這么敲桌子的時候,就需要打起十分的精神了,權少騰坐直了,翻開資料。
“聽著的。”
白慕川看他一眼,對霍仲南來說:“關于天怒組織,礙于紀律,我不能告訴你更多。總之,你知道這是一個橫跨多國的犯罪集團就行了。他們罪惡滔天,我們在找它,他國的警察在找它,ICPO也在找它。你這次無意與這個組織發生沖突,是禍事,但也是機會。我們希望得到你的配合。”
霍仲南點點頭,“需要我做什么,你說。”
白慕川思索片刻:“唐文驥在A國接觸到的這個人,叫NaniekUtami,A國人叫他納尼克。他在天怒組織里他有一個代號,叫烏雞。是專門負責東南亞這邊的犯罪聯絡,唐文驥許以重金,納尼克為他做了不少事。當然,包括你的事。”
白慕川看著他,頓了片刻,聲音微暗,“你的司機周叔的死,你遭遇的陽臺垮塌事件,還有你那次車禍都與他有關。不過,目前還沒有證據支持趙子豪曾經為天怒組織所用——”
“他不敢!”權少騰說到趙子豪的事,就咬牙切齒,“他娘的敢做這種事,老子把他墳扒了。”
不管是他,還是白慕川,都不會也不愿意相信紅刺出身的趙子豪,會涉及恐怖組織犯罪。現在他們知道的是,趙子豪原本是想找霍仲南報仇,后來唐文驥利用趙子嫣,半誘哄半脅迫,這才讓他干了蠢事。
白慕川眼神掠過激動的權少騰,又落在沉默的霍仲南身上。
“一年多前,天怒組織在我國犯了幾樁大案,后來被我們端掉了窩子,突然就銷聲匿跡了。這次能順著這條線牽出天怒剛剛還魂的骨灰,也是好事。只要霍先生協助我們破了此案,算你頭功。”
霍仲南安靜一下,“我不要功。”
“嗯?”
“我只要能救出趙子嫣,然后,讓唐文驥死。”
“趙子嫣要救,唐文驥當然也必然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你——”白慕川沉默片刻,突然一笑,“恕我直言,也要好好活著。”
霍仲南眸色微暗,垂下眼皮。
良久,他輕笑一聲,“說吧,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