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桃花開,長公主廣撒名貼,在千頃桃花園舉辦一年一度的賞花宴。
安華錦接了長公主托當今圣上放在兵部折子里一道送到南陽王府的名帖,時間緊迫,跑斷了兩匹馬腿,才趕著正日子口進了京城。
她一身風塵灰頭土臉地來到桃花園外,勒住馬韁繩,瞅著排長隊遞名帖進桃花園門的浩浩湯湯長隊,咋舌片刻,隔著鬧哄哄的車馬人群,看到矮胖的公主府管家帶著奴仆逐一檢查名帖核實身份,十分仔細認真的模樣,一盞茶也放不進去幾波人,她躺在馬背望天歇了一會兒,喘了幾口氣,干脆地坐直身子,打馬折回。
她累死了,沒力氣排隊,反正她來過了,進不了門,那是因為人多,不怪她。
她剛調轉馬頭,公主府管家眼尖,隔著人群高喊,“可是南陽王府的小郡主來了?”
安華錦放開韁繩的手一頓。
公主府管家睜大眼睛瞅了瞅,又瞇著眼睛瞧了瞧,然后嘿嘿一樂,立即快步跑了過來。
人群立即給他讓出了一條道,無數車里馬上的人都好奇地向安華錦看了過來。
長公主府管家顫巍巍的胖身子一步三晃,跑過幾十輛車馬人群,汗流滿面地來到了安華錦馬前,雖累的喘不上氣,但滿臉褶子都笑開了。
安華錦瞧著他,徒生敬佩,怪不得能做長公主府管家多年屹立不倒,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隔了這么遠,她一身風塵灰頭土臉,他竟然還眼尖地發現了她,真是本事。
安華錦端坐在馬上沒動,手里晃著馬韁繩把玩打圈,笑瞇瞇地歪頭打招呼,模樣看起來年少輕狂又不正經,“老管家好啊,你眼神真好使,我這副模樣,三年沒見,竟然還讓你認出了我。”
管家歇過氣兒,連忙笑呵呵拱手,開口更是如抹了蜜一樣,帶著一股子親近勁兒,“哎呦,小郡主,奴才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認不出,也不敢認不出您啊。長公主從月前將給您的帖子遞給皇上走兵部折子,就見天地盼著您來京呢。今兒一早千叮嚀萬囑咐奴才,只要看到您來了,立馬請進去見她。”
安華錦揚了揚眉,探了探身子,坐下馬走了兩步,俯身靠近管家耳邊,笑著壓低聲音,“是么?照您這樣說,您連陛下哪怕認不出,也能認出我來?”
管家臉一僵,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轉眼后背就濕透了,滿臉褶子擰在了一起,抖著嘴角一時間接不上話來。
安華錦欣賞了片刻,哈哈一笑,用馬韁繩敲了敲管家的肩膀,力道把控的極好,不輕不重,“開個玩笑,天下誰人敢和陛下比?”
管家看著安華錦,心里罵娘,這個小姑奶奶呦,還是這么黑心黑肺,他今日臉都笑的炸開了迎接她,沒得罪她啊,果然是個玩死人不償命的主,三年不見,捉弄人愈發爐火純青道行高深了。好好一個小姑娘家,這樣下去,還嫁的出去嗎?
不,他不該懷疑,天下女子,誰嫁不出去,她也嫁的出去,南陽王府小郡主,排著隊的人想娶。
長公主巴巴地盼著她來參加賞花宴,不就是為了替顧家說媒嗎?生怕她擰著性子不來,還不了顧家的人情,擔心了好幾日,如今她來了,還是這副跑斷了馬腿似乎生怕錯過賞花宴的邋遢樣,可見,是不是也中意顧家的親事兒?
還別說,顧家的七公子,那可真是天上沒有地上只一個的人兒,不足弱冠,豐姿毓秀,腹滿經綸,誰見了誰不夸?就連陛下每年都會夸他幾遭,他是從小被陛下夸到大的。普天下,皇子宗親子侄們都算著,也不及一個顧輕衍。
就這樣的妙人兒,多少人想嫁,就連公主們都眼饞,可惜,誰都沒份。
老南陽王慧眼識炬,早就把人定下了,陛下給老南陽王做臉,很是同意,顧家的老爺子也給老南陽王和陛下面子,對結兩姓之好樂見其成,于是,今年開年小郡主過了及笄之禮后,顧家便拖了長公主做媒,長公主見還顧家人情的機會到了,巴不得的,痛快答應了,保這一撞親事兒。
這不,就等著今日賞花宴二人借著春風桃花,聞著千頃桃花香相看了。
顧七公子自是沒的挑,但這小郡主,實在是一言難盡。
真怕是白白可惜了顧七公子那么干凈剔透的人兒。
管家心里酸甜苦辣地想了一遭,面上自然不敢表現出來,他是真怕這位小祖宗,三年前,她第一次進京,將京城攪了個天翻地覆,拍拍屁股走人了,皇后娘娘給她收拾了三個月的爛攤子,才拾掇干凈,宗室里最跋扈的小王爺都敢打的去了半條命,她還怕誰啊?
管家臉上重新笑開了花,“小郡主,您可別拿老奴開玩笑了,您開的起,老奴可開不起。長公主等著您呢,快隨老奴進去吧!”
“行,走吧!”安華錦撒了怪他眼尖的悶氣,也不再難為他,晃著馬韁繩,跟著他在眾人或羨慕或嫉妒或好奇或打量開出的道中間噠噠噠地騎著馬慢悠悠地進了桃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