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錦出了王岸知的地方,回頭看了一眼,這么偏僻的巷子,這么低調的宅子,誰能想到,里面別有乾坤?
京中果然是臥虎藏龍。
她吃的不少,再沒了閑心去別處,便溜達著走向回府的路。
暗焰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安華錦走了一段路后,回頭瞅了一眼,對暗焰問,“你說,我這個人,到底是怕麻煩,還是不怕麻煩?”
“怕!”
安華錦訝異,停住腳步,瞪著暗焰,“你說我怕?都不帶猶豫的嗎?這么肯定的嗎?”
這可是從小陪著她一起長大的暗焰啊,她的第一暗衛。
暗焰點頭,認真地說,“小郡主,您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打個比方。”安華錦不太高興,“我覺得我不是的呀。”
暗焰平靜地指出,“您從小到大,別人惹您不高興了,您從來懶得跟人分辨,都直接動手。沈小將軍知道您的脾氣,所以,他若是不想跟您動手時,就一個勁兒地哄您讓您給他做這做那,您怕麻煩,所以,一般情況下,一口就答應了。”
安華錦震驚,“我是這樣嗎?”
“是的。”
安華錦驚呆了,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地上長長的影子,她跺了跺腳,搓著胳膊小聲嘟囔,“沈遠之這個混蛋,原來是從小就看出我的脾氣,才一個勁兒地使喚我嗎?”
暗焰不語。
安華錦又跺了跺腳,撓撓腦袋,自己自言自語地嘀嘀咕咕,“哎呀,怪不得我險些被王岸知說的心動了呢。原來不是顧輕衍不夠好,而是我秉性太差。在那一瞬間,我幾乎忍不住,差點兒答應王岸知拍拍屁股回南陽。”
暗焰默。
安華錦原地轉了個圈圈,長舒一口氣,有點兒劫后余生,“你說,顧輕衍知道不知道我有這個毛病?”
暗焰搖頭,“屬下不知。”
他沒接觸過顧大人,不知道顧大人了解小郡主多少。
安華錦搓了搓手,手心發熱后,她將手心捂在腦門處,小聲說,“最好顧輕衍一輩子也發現不了,否則,以他的脾氣還有黑心,沈遠之根本就不夠看,那豈不是我被他吃的死死的啊?”
暗焰不接話。
安華錦放下手,往前走了兩步,又嘀咕,“王岸知怎么就長的那么好看呢。”
安華錦哼哼兩聲,“人長的好看,說話也好聽,脾氣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能屈能伸,倒是挺對我胃口的,比顧輕衍那個別扭的性子,倒是可愛不少。哎呀,我在說什么,這話不能說,顧輕衍會生氣劈了我的。”
安華錦又嘀嘀咕咕,“可惜顧輕衍的外祖父已經故去了,否則我非得好好地認識這位老人家不行。是個什么神仙的老頭,竟然教出了從小喜歡彼此作對的一個外孫和一個孫子。且兩個都長的這么好看,真是過分。”
他終于忍不住,壓低聲音提醒,“小郡主,看人不能只看臉。”
安華錦:“……”
她生來就是這么一個喜歡看臉的膚淺的人。
她咳嗽一聲,打住自己嘀咕,“哎,今天這月亮真圓啊。”
他忍無可忍,“小郡主,今天剛初十,十五的月亮才圓。”
安華錦回頭瞪了他一眼,“我說的是我心里的月亮,不能圓嗎?”
暗焰受不了,轉身隱去了暗處,不搭理她了。
安華錦忿忿,“明明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你這家伙一點兒趣味都沒有,不可愛,竟然嫌棄我。”
暗焰自然再也不現身了。
安華錦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繼續往回走。
她回到安家老宅時,天色已晚,門口停在一輛馬車,門前立著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影,這人影安靜地站著,似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若不是門前兩個大紅燈籠透出暈紅的光,幾乎看不清他的臉色。
安華錦這是第一次見顧輕衍穿了一身黑色,黑色的祥云紋錦緞,為他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她這時才發現,暗夜的顏色,原來也很適合他。
顧輕衍這樣的人,有什么不適合的東西嗎?
安華錦絞盡腦汁地想了想,發現哪怕他做些與他尋常模樣脾性不符合的事情,但依舊讓人覺得,這樣也是他,似乎沒什么錯。
“怎么站在這里不進去?”安華錦與他自然地打招呼,笑嘻嘻地走上前,圍著他走了一圈,嘖嘖地說,“顧輕衍,你穿黑色,也很好看啊,你這是去了哪里?做夜行客去了嗎?”
顧輕衍抿著嘴角,“在這里等你。”
安華錦眨眨眼睛,“天色不早了,你是進去坐坐?還是等我回來,就想回府了?”
顧輕衍看著她,不答反問,“心情很好?”
“還行吧。”安華錦謹慎地回答。
顧輕衍笑了一下,聲音很輕,“見著他了?”
安華錦覺得送命題來了,她斟酌地將打好的腹稿盡量用云淡風輕的語氣說,“見著了,我倒沒想到,出門去街上隨便轉轉,便巧遇了王四小姐,王四小姐據說也沒吃晚膳,便邀請我一起,帶我去了一個地方,不想,那個地方是王六公子的地盤,自然就見著了他的人。”
顧輕衍瞇了一下眼睛,“我倒沒料到,王蘭馨與你何時熟識相交到能夠一起吃飯的地步了。她邀請你,你便一起了?”
安華錦咳嗽一聲,理直氣壯地說,“不能因為王四小姐那什么你,我便視人家為生死仇敵啊!做人不能這么小氣嘛,王四小姐動停車跟我打招呼,和氣地邀請我一起吃飯,我這點兒肚量都沒有,怎么配做你的未婚妻嘛。”
“什么我?你可以說清楚些。”
“喜歡你啊。”
顧輕衍嗤笑一聲,“你也知道她喜歡我,但見著她的人,怎么就半絲都不防備呢?”
安華錦細思極恐,睜大眼睛看著顧輕衍,“喂,顧輕衍,你的意思是,我與王四小姐,不是偶遇?而是她故意在那里等著我?不能吧?我是臨時起意才打算去街上逛逛,我本來打算去八大街紅粉巷喝點兒小酒聽聽小曲,懶得多走路,抄近道才遇到了她,你別告訴我,這不是湊巧,而是她能掐會算,算好了我會臨時出門臨時等在那里,太可怕了吧?”
她若是有這個本事,早拿下顧輕衍了吧?
顧輕衍無言地看著安華錦,她一雙大眼睛,澄清明澈,他一時氣笑,“我的意思是,巧遇是真的,但把你框到王岸知的地盤,也是真的。否則王蘭馨尋常自己都不去王岸知那里吃飯,怎么會帶著你去?”
安華錦松了一口氣,“我最怕能掐會算的,不是就好,她沒這個本事就好。至于她臨時起意框我,我倒是能接受些,畢竟,她喜歡你嘛,喜歡一個人,總要想方設法滅殺情敵,自己才有機會不是嗎?”
顧輕衍:“……”
他幾乎氣笑,一把將安華錦拽到了自己懷里,低頭看著她,“你都不生氣嗎?”
安華錦眨巴眨巴眼睛,“對誰生氣?”
對框了她的王蘭馨嗎?說實話,還真沒生起什么氣。王家的大家閨秀,能做到讓顧墨蘭來問她,能為了顧輕衍做到這個地步,可見真是喜歡極了他。
王蘭馨比她要喜歡顧輕衍,且比她的喜歡,怕是強了百八十倍。
顧輕衍惱怒,“你就這么不在乎我嗎?”
“在乎啊!”
她若是不在乎,就答應王岸知了,怎么會舍不得他,不放棄他滾回南陽去?
“我看你不在乎。”顧輕衍伸手,一把將她拽進了懷里,低頭看著她,眼底青黑一片。
“冤枉,我在乎的。”安華錦瞪著他。
她眼底的神色,再清澈不過,說冤枉帶著委屈的神色,也認真的不行。無論任誰見了,都會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顧輕衍看著她,看盡她眼底,安華錦寸步不讓地瞪著眼睛,半絲躲閃逃避也無,半晌,顧輕衍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伸手按住了她的腦袋,將她死死地壓在他的懷里,聲音微低,“你既見了王岸知,是不是已經看到他長的很難看了?”
安華錦:“???”
她懵了好一會兒,求生欲直線躥升,點頭附和,“對對對,他長的很難看,沒你好看,比你差了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