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南陽王詢問孫伯和顧輕期關于中秋節宮宴那日在宮里發生的事兒,孫伯和顧輕期依照顧輕衍那日讓他們離開時簡略的說法,說與了老南陽王聽。
更多的內情,當時情況緊急,顧輕衍沒詳細說,他們也沒細問。
只是知道,陛下算計小郡主和七殿下,小郡主一怒之下,殺了花似玉,陛下急怒攻心,昏迷不醒。免得陛下醒來后算賬,安家老宅的人,得趕緊撤出京城。在他們離京后,小郡主不日也會離京。
老南陽王聽罷,恍然,“原來是陛下在宮宴那日算計小丫頭和七皇子。”
算計什么?顧輕衍沒說,孫伯和顧輕期能猜出來,老南陽王自然也能猜出來。無非是為了取消安顧聯姻,想讓小丫頭嫁給楚硯,可是陛下試探了幾次,也透出了口風,小丫頭不同意,楚硯也不同意,顧家更不表態,所以,陛下才生起了算計的心思,要攪亂這樁婚約。
若是尋常人家,陛下一句話的事兒,訂立婚約,只需賜婚下個圣旨,取消婚約,也直接下一道圣旨。但是安家和顧家不是尋常人家,當年的婚約是陛下一力促成的,老南陽王瞞著孫女沒敢說給她訂立了婚約,顧老爺子雖然敢說了,但也是好生地受了自己孫子一個月的冷眉冷眼不搭理,這樁婚約訂立時,是迫于陛下平衡朝局的心思之下兩家的無奈之舉,堅持八年,已不容易。
八年已過,小兒女都已成年,并且,在今年三四月份,陛下還利用長公主的賞花宴讓二人相看,且讓二人日漸相處中培養感情,沒想到,感情培養了,二人雖沒有要大婚的意思,但也沒說取消婚約,顧家對小丫頭很是滿意,南陽王與顧輕衍書信多年,也很滿意這個孫女婿,只等著大婚了,如今陛下說變卦就變卦了,哪能行?
陛下走不通兩家的面上賬本,便來個私下算計,直接出手用手段攪合晃,想必,小丫頭是受了很大的欺負,才惱恨極了,氣的殺了花似玉,欺負回去。
小丫頭不是好欺負的,陛下就是嗎?一國之君的臉面,自然是沒那么好打的。所以,如今鬧成了這個地步。
不必知曉內情,老南陽王縱橫一生,已猜出個十之八九。
他想著,怪不得顧輕衍會在宮宴當日,不顧及陛下,對禁衛軍動了手。若是他喜歡小丫頭,那倒是少年人的血性了。
以前,老南陽王能感覺出來,剛訂立婚約的那幾年,他每逢與顧輕衍通信,顧輕衍態度雖然溫和,但疏離的很,稱呼雖然也是一口一個安爺爺,彬彬有禮,但卻有些冷情,尤其是不提起安華錦一句,自從三年前,似乎好些,偶爾會主動問安小郡主在做什么?在一年也就問那么一兩回,依舊不甚熱乎,最近幾個月,他與顧輕衍通信,明顯感覺他態度變了,不止話多了,言談話語,溫和親近,處處都透著他歡喜的心情,尤其是最近一封,因為崔灼,老南陽王也罕見地從信中看到顧輕衍的吃味之意,還隱約地對他說,這一輩子認定了小丫頭,不管陛下如何,讓他不要隨意亂點鴛鴦譜。
老南陽王當初收到信哭笑不得,還笑罵他總算是有點兒熱乎勁兒和不見外的勁兒了,臉皮也不冷清了,懂得吃味和提醒他,是真正地將他自己當做外孫女婿了。他直笑罵這個臭小子。
如今,返回來再看,他能為小丫頭得罪陛下,也夠得上情深似海了。
老南陽王嘆息一聲,對二人問,“陛下當真如傳言一般,極其喜愛那個花似玉?”
孫伯立即點頭,“回老王爺,京中都傳遍了,此事傳出京外,天下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南陽路遠,對京中的消息知道的沒那么快。陛下何止是極其喜愛啊?為了花似玉,據說是空置六宮,連一直受寵的幾位嬪妃,都靠邊站。”
顧輕期也道,“安爺爺,您是不知道,那花似玉,是個慣會作妖的,明明是她聯合張承澤害七嫂,卻被陛下護著,被打入冷宮了,還不老實,自己染了風寒,非說是七嫂害她,陛下偏偏就信,七嫂身體不適,還被陛下叫進了宮詢問,我爺爺因為她,進宮了一次,讓陛下將她打入冷宮了,也讓陛下下旨,不得再見她,便不追究她聯合人害七嫂之事了,可是陛下明明答應的好好的,沒幾日,就悄悄變卦了,臉面都不要了,也不怕朝臣非議,批閱著奏折累了,就說散步,散著散著就散去冷宮里住了。朝臣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
老南陽王動怒,“陛下怎可為個魅惑的女人如此胡鬧!”
孫伯嘆了口氣。
顧輕期撓撓頭,“安爺爺息怒,陛下素來愛美人,如今遇到個合心合意的,自然喜歡的很唄。這不,花似玉被七嫂殺了,陛下不就不干了嗎?雖然也是為了皇嗣,但主要,誰都能看出來,就是為了花似玉報仇。”
老南陽王一時臉色難看。
顧輕期小聲說,“您不必擔心,京中有我七哥在,七嫂不會出事兒的。”
老南陽王沉沉地嘆氣,“我哪里是擔心那個混賬東西?她惹出了事兒,若是沒有自保能力,那也是活該,我是擔心大楚江山啊。”
君昏則國危,國危則外侵,外侵則國害,國害則民迫。
顧輕期頓時對老南陽王肅然起敬,不愧是南陽王,這個時候不擔心自己孫女,不擔心陛下要如何對付自己孫女,如何對付安家,而是憂國憂民。
“你們也累了,先去歇著吧。”老南陽王止住話,擺手,“等小丫頭回來南陽后再說,還有懷安,等他來了,我再問問他。”
顧輕期睜大眼睛,“老王爺,我七哥和七嫂一起回南陽來?”
“什么你七嫂!”老南陽王瞪眼,“他們沒大婚,誰讓你亂喊的?”
顧輕期頓時縮了縮脖子,小聲說,“我七哥,我不喊,他就收拾我。”
老南陽王:“……”
這個混賬東西,人沒娶回家,倒是先歸為自己家里人了。
老南陽王氣笑,“他收拾你,你就聽他的?這么沒骨氣?沒骨氣,還從什么軍?”
顧輕期頓時睜大眼睛,“老王爺,冤枉啊,您不知道,我七哥厲害極了,把著我的命脈,在顧家,雖然我爺爺健在,但如今的顧家,他說的算,若是我不喊七嫂,我如今都來不了南陽軍呢?我是為了來南陽軍,能屈能伸,可不是沒骨氣!”
他必須要為自己正名!
老南陽王又被氣笑,“行,你這么能辯駁,倒是個人才,休息去吧!休息兩日,就讓你進南陽軍。”
顧輕期頓時高興了,連忙去了。
孫伯和顧輕期由安伯帶著下去安頓后,崔灼好笑,“顧七公子這個性子,倒是極爽利赤忱。”
老南陽王點點頭,也笑道,“是個討人喜歡的好孩子。稍后將安平、沈家小子叫過來,你們三人商議一番,看看怎么考校一番隨他一起來的被小丫頭在武試會選中的人,看看怎么安排,是人才,我南陽就要好好用。”
崔灼點頭。
于是,當日晚,安平、崔灼、沈遠之三人商議了一番,沈遠之對這些人十分感興趣,沒等人歇一天,第二日,便將這些人帶去了練武場考校。
老南陽王趁著這個時間,對安伯吩咐,“十有八九懷安會跟著小丫頭來南陽,就不必給他收拾院落了,讓他住在我的院子里。”
安伯樂呵呵地說,“人還沒見著,顧九公子的地位卻是實打實的,您的院子,可是從沒住進過來人。”
老南陽王道,“他只要人來南陽,哪怕陛下取消婚約,也是我的孫女婿。”
安伯笑呵呵地點頭,“老奴也很想見見七公子,據說是個毓秀雅致的人物,普天之下,獨一無二呢。”
老南陽王笑,“顧家的子弟,自然是極好了,更何況,他還是傾顧家和王家兩個老東西培養出來的,我也早就想見見他了。看他對小丫頭這份心,將來我百年之后,也不必擔心小丫頭了。”